大夫人却是笑得云淡风轻，“整日呆在房里也觉无趣，正该出来走走呢。”福王妃忙让她坐在铺着厚厚的一层褥子的榻上，吩咐小丫鬟给她捧了茶，“喝口茶暖暖身子。”大夫人也不过微微抿了几口，便笑道：“娘，我想出家。”</p>
沈紫言飞快的睃了她一眼。</p>
这不是她第一次提起，然而这却是第一次，在福王妃和自己面前，如此正儿八经的提出此事。福王妃错愕的看着她，嘴角微嗡，说不出话来。大夫人淡然说道：“我愿出家，日夜为大少爷诵经，也为我们王府祈福……”</p>
“你怎么会生出这等主意来！”福王妃心里不是个滋味，嗔道：“你都是要做母亲的人了……”“娘！”大夫人竟打断了福王妃的话，波澜不惊的面容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这些日子以来，我夜不能寐，日不能食，日日不安，心中不宁。也唯有出家，才落得清净。”</p>
说着，嘴角绽出了一抹飘忽的笑意，“自我进府以来，蒙您教导，也算是悠闲自在。只是如今我心神不宁，只当是我和俗世无缘……您就看在我往昔一向听话的份上，答应我这一回……”</p>
福王妃眼里泛起了水光。</p>
她想起了大夫人进府以后，发生的种种。那些过往的事情，如同走马观花一般，一件件在她眼前浮现。说起来，也是自家儿子误了她。</p>
沈紫言看着大夫人玲珑精致的眉眼，一阵黯然。</p>
她还这样年轻……</p>
福王妃想来心里也有些不好受，沉默了半晌，眼眶微湿，“你这傻孩子……”大夫人至始至终却不见有丝毫波澜，面前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惟求我的孩子出世以后，能找个好乳娘好生教养……”</p>
话及此，已经无可挽回了。</p>
福王妃拭了拭眼角，强笑道：“你放心，我会好好看管的。”大夫人眉眼弯了弯，“多谢娘。”虽说面带笑意，可眼里却一如往昔的淡漠。就宛如那白茫茫的天际，飘零着雪花，叫人心里生出一股苍凉之意来。</p>
三个人心里都充斥着说不出的惆怅，相对无言。</p>
大夫人略坐了坐，便起身告辞。</p>
沈紫言送着她出门，大夫人忽的轻声说道：“有些时候，会很羡慕你呢。”</p>
沈紫言怔住。</p>
大夫人却不再多说，扶着裴妈妈，一步步出了院子。沈紫言远远的看着她瘦削的背影，心里生出深深的悲切。大夫人，羡慕自己什么呢？</p>
沈紫言想了一阵，终于明白。或许大夫人心里深处，所期盼的，不过是在惶然无依的时候，能有一个人，为她遮风挡雨罢了。而那个人，只能是，也必须是，她的夫君杜怀瑜。只是可惜，杜怀瑜在世时，心心念念的，是二夫人。如今杜怀瑜死了，也就磨去了她最后一丝念想。</p>
或许，这就是心如死水。</p>
沈紫言独自一人立在寒风中，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忍不住仰头望着天，飞舞的雪花纷纷扬扬，从空中飘飘洒洒的落下来。刹那间，落英缤纷。</p>
而沈紫言此刻，终于真真切切的明白，这如今多少事，上苍给了自己多大的恩赐……</p>
这一刻，前世的那些痛楚，宛如这飘扬的雪花一般，就这样，静静的，静静的，消散了。</p>
这一瞬间，沈紫言心中，只转过两个念头。</p>
刹那和永恒。</p>
其实，也不过是一步之遥。</p>
沈紫言仰面，微微笑了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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