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办公室,警监大人一脸严肃的发问,老秦这次并没觉得心虚,心平气和的将于蓓遇到的麻烦娓娓道来,听的老黄眉头紧锁。
“秦战。”
他第一次叫那厮的大名,含义颇重:“那个小姑娘全家都毁在你手上,你不但没赶尽杀绝、还这么帮她,就因为她是你女朋友?”
“您是担心她会反噬吧?”
老秦越发觉得对方人不错,笑着解释:“我对她还算了解,她早知道她爸早晚得出事儿——那啥,您别误会,她不是知情不报。”
老黄斜了他一眼,示意继续。
“所以于蓓偷偷攒了不少钱,就是为了哪天她老子事发留个后手,况且她家的情况您也清楚,除了爹妈,她对别人根本没感情。”
“但她爹肯定是死刑,她妈也进了监狱。”
“您说的没错,换别人,我也不信她不会迁怒,但于蓓不一样,一来我俩确定关系在先,二来她的性子跟她妈很像,就是……”
“贪婪?”
“不是。”老秦苦笑,“是习惯性的依靠别人,尤其像现在这种情况,她要么再找个有权有势的、要么找我,否则就会人财两失。”
老黄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本以为这小子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没想到他考虑的比谁都多,就像剥洋葱一样将女朋友的性格、遭遇、选择分析的明明白白。
客观,只是未免过于冷酷。
事实确如对方所说,无依无靠的小姑娘,如果不能及时找到靠山,她爹的遗产她一分都别想得到,甚至身陷囹圄也不是不可能。
找靠山的话,抛开恩怨不提,还有比师侄更合适的人选吗?
年少多金、有感情基础、未来前途无量,换谁都不会放着这样的人不选,反而投入陌生人、而且很可能是糟老头子的怀抱吧?
沉吟良久,老黄缓缓的道:“所以,你想把矿卖掉?”
“半卖半送吧,矿场没有不死人的,现在事发了肯定得整改,我就是拿它当胡萝卜,把乱七八糟的麻烦事儿撇给当地的地头蛇。”
“顺便拿我狐假虎威?”
“没,您别误会,我就是跟您打听消息。”老秦心说十亿级别的买卖,你一正厅级警监、又不主管刑侦,还真就未必能镇住场面。
“那行,我帮你问问。”
老黄不再多言,因为凶宅,两人的关系才迅速升温,在此之前他一直拿对方当橄榄枝用,自然知道对方的靠山并非只有他一个。
那厮笑笑,静待佳音。
其实能用到老黄的地方还有很多,只是两人的关系还没处到那份儿上,总提要求的话会适得其反,更何况老黄也并非不可替代。
有些事,官面儿上反而不好办。
比如老黄,地方给面子叫声黄厅长,不给面子他也不能把人家怎么样,毕竟有句话叫做「君子可欺之以方」,他得按规矩办事儿。
但是换成小伍就不一样了。
无法无天、睚眦必报就是这类纨绔子弟的人设,地方上的某些人或许敢找借口搪塞老黄,但绝不敢敷衍伍哥,否则就等着打击报复吧。
无理都能搅三分的主儿,还能指望他得理饶人?
弗雷兹不了解国情,所以他结合黑帮和建筑公司的经验给出的建议也不是很贴合实际,但足够老秦参考,概括起来只有字——
杀鸡骇猴!
老家伙当初接掌庄家的时候用过这招,简单来说就是先拿最大的一家帮派开刀,一夜间将倒霉孩子连根拔起,杀的血流成河。
震慑住牛鬼蛇神后,再分两步同时进行。
其一是携雷霆之威与排名第二的帮派谈判,谈的拢就将麻烦事儿统统交给对方,谈不拢就继续杀,杀完了再找第三、第四家。
其二是扶植忠于自己的势力。
不能太大,太大容易生出异心;也不能太小,小帮派心齐。最好是刚升格为中型帮派的小帮派,有野心、没实力,好掺沙子。
说白了就是给其他帮派一个印象——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老秦虽是在机缘巧合下扳倒于彪,但在其他人看来却是砍瓜切菜,无声无息的放倒了老于这株大树,满足杀人立威的先决条件。
按老家伙的说法,接下来就要分化拉拢。
但是华夏讳忌见血,所以老秦不能为了立威就杀的血流成河;于蓓也不打算继续经营矿场,因此也没必要扶持第三方、展现实力。
于是他将理论与实际相结合,创造出新的玩儿法——
借老于一家的项上人头、挟大势空降地方,一手大棒一手甜枣,逼迫选定的矿主接受条件。
大势分明暗。
其中「暗」是指伍哥、明是指官方,只可惜明的问题暂时还没解决,老黄分量不够,老关同志又不可能为了这点破事儿出手。
大棒和甜枣指的是黑材料和矿场。
说白了,接受条件你就掏钱买矿,价格肯定比正常买便宜,不接受我就曝光、报警、热搜一条龙,老于家怎么没的你家就怎么没。
虽无耻,但有效。
老秦底限不高,对付这种屁股不干净的土豪也没什么心理洁癖,只是普通人干不了这个,非得伍哥这种能压住场面的出马才行。
没办法,煤老板心黑手狠,受到威胁的第一反应就是把人扔矿坑里再埋上一圈雷管,所以必须第一时间打消对方不该有的念头。
比如请警界二把手的小儿子带上马仔,开着十几辆豪车一路招摇,省厅、市局等各路码头一一拜过,最后高调宴请煤老板聚餐。
所以黄警监在这件事情上的分量真心不高,老秦也是话赶话才提了一嘴,有他没他都不耽误执行,若是真帮上忙了反而不好办。
——伍哥收钱,老黄不收。
书说言长,实际上这些想法在弗雷兹提出不久就已经在老秦的脑海中形成定案,如今只不过是借老黄打电话的功夫再回想一遍。
“你小子,发什么愣呢?”
老黄扔给他一支烟,又起身锁门、开窗、关烟雾报警、开空气净化,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显然没少在办公室里吞云吐雾。
“没什么,回想一下有没有疏漏。”
秦战信手放在一旁,老黄见状也不劝烟,自顾自的点燃吸了一口,笑着称赞:“好习惯,习武也好、做人也罢,多想想都没坏处。”
“师叔说的是。”
“少拍马屁。”随着关系接近,老黄变得随意许多,笑骂一句,低声道:“那边还有两家成气候的地头蛇,其中一家是你仇人。”
“啊?”
老秦一愣,心说咱回国两周,结仇的无非是老于家、于鑫的酒肉朋友、小鬼子和开拳馆的二鬼子,其中除了老于都不是锦州人。
除非……
他转念一想,试探着问:“您说的是于鑫的未婚妻?”
“啪、啪、啪!”
老黄轻轻鼓掌,面上满是赞许之色,下一秒又换成揶揄:“算不上未婚妻,他俩已经领了结婚证,所以你得罪的是未来的寡妇。”
靠!
老秦咧了咧嘴,心说这下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