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既然卢大人收了礼、愿意写推荐信,聂七爷就满意了。</p>
明光书院每年给出的推荐额都有限。卢大人算是手里推荐名额多的,但每年也只有九个。</p>
其余八个据说已经给了出去,还剩最后一个,聂七爷势必要拿下。</p>
就算聂流风最后去不了明光书院,拿着卢大人的推荐信,十三州里其余有名的书院,哪一个不是任挑选?</p>
至于黄玉山参王,主要是和卢大人结个善缘。所以事成与不成,都已经物尽其用。</p>
人脉就是家族利益的保障之一。再加上即将到手的《云舟帖》摹本,聂家百年兴旺岂在话下?</p>
聂七爷又盘算一遍,信步下了台阶。</p>
一旁候着的属下行礼问候。</p>
“七爷。”</p>
聂七爷眼风一扫,盯住了其中一人。</p>
“嗯。”他语气一停顿,脚步不停,眼睛却微微亮起,状似不经意问,“穆家那边,如何?”</p>
他没提那姑娘。</p>
聂七爷是个骄傲凌厉的性子,要他这样的男人总是去谈风花雪月,也终究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拐个弯,不问姑娘,问穆家。</p>
属下将头垂得更低。</p>
“七爷,那穆慧秋不肯说……”</p>
聂七爷身形停住。</p>
他没回头,甚至声音都没抬高,只是淡淡一个反问:“不肯说?”</p>
所有的属下,身体都不自禁轻轻一颤。</p>
“属下确实提了穆家的生意,但、但穆慧秋说,他们穆家车队靠客人口碑为生,损失什么都不能损失客人的信任……”</p>
“客人的信任?”</p>
聂七爷咀嚼着这个词,随机陷入沉默。</p>
沉默带来压抑。</p>
“信任啊……”</p>
压抑的氛围里,聂七爷突然笑起来。</p>
他笑着重复这个理由,面上如春风化冻,眼中冰寒也消散了几分。</p>
“好,她信任穆家,穆家也值得她信任。这是好事。”</p>
他很欣赏地点点头,又看向属下。</p>
“穆慧秋不说,你呢?”他问,“你也什么都没做?她不说,你就不做?”</p>
他仍带着笑。</p>
属下的脸却更白。</p>
“七爷,属下本想派人跟上这一批车队乘客,但人手不够……”</p>
他勉强稳着,声音里却已经带出了一丝干哑。</p>
聂七爷看他片刻。</p>
“算了。”</p>
他回过头,继续朝前走。</p>
“这事原也该我自己来办。”</p>
一语既出,四周的空气顿时一松。</p>
属下感激道:“七爷言重,是属下无能!”</p>
聂七爷摆摆手,止住了属下的声音,也按下了自己心中那一丝遗憾和急切。</p>
失了她的踪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p>
罢了,总归在浣花城里,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p>
现在他还有大事要做,岂能为美色所耽误。</p>
“云家那头,也该开始了吧?去看看。”</p>
……</p>
现在,云乘月已经完成了她的预先安排,包括那一招后手。</p>
她迈着悠然的步伐,回到了正门对着的井水街。</p>
快到好戏开场,来井水街看热闹的人们越发多了。人群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占满了每一块石板。</p>
这座城市似乎别有一种慵懒的调性,让无论贫富的人们,都能高高兴兴卸了工、优先投入到当下的享受之中。</p>
到处都没了位置,只边上一处二层高的酒楼,上头临街的座位还有位。</p>
云乘月走了过去。</p>
到门口一看,招牌上笔画风流地写着:二楼雅座,一客十两银。</p>
这么高的价格,也难怪大多数人宁肯挤着,也不来给商人占一天便宜。</p>
云乘月却是刚好需要一个高处的位置。高,才瞩目,也才效果好。</p>
付了钱,店小二满脸带笑,将她当贵宾引上了楼。</p>
云乘月占了一张桌子,视线正好对准云府大门。</p>
两扇黑漆大门清瘦雅致,黄铜门环精致锃亮,门口两尊小巧玲珑的石狮子,还有一圈小巧的橙红树叶的灌木作装饰。</p>
时候未到,云府大门紧闭,只有上头悬挂的“云府”二字与众人面对面,古朴浑厚的笔画彰显着历史的底蕴。</p>
云乘月也不着急,要了一壶上好的碧潭飘雪、两碟特色点心,一面竖着耳朵听四方八卦,一面时不时喝口茶、吃口点心。</p>
她记着穆姑姑的嘱托,没有将幂篱取下。</p>
片刻后,又有人上来,占了她左边的桌子。那也是二楼临窗最后一张桌子。</p>
云乘月往那头一瞟,见是一名白衣青年。</p>
隔着幂篱,看不大清对方的容貌,却能觉出其行止优雅、谈吐有礼,声音也温柔和善。</p>
这里的伙计似乎认识他,很殷勤地叫他“二公子”,连掌柜也来拜见了一番。</p>
是酒楼的东家?</p>
云乘月觉得酒楼的茶和点心都挺好吃,对这里的东家也就有些好奇,便将幂篱掀开一条缝,认真瞧了对方一眼。</p>
这回看清楚了。</p>
的确是个温润如玉的年轻公子,年约二十、白衣大袖,勒着浅青色抹额,腰中配着笔、玉佩,一派世家公子打扮。</p>
他也望着云府,神情似乎有些低落。</p>
云乘月看他时,他也看过来。</p>
目光对上时,这位二公子忽然动作一停,有些不确定地倾了倾身体。</p>
“我们……是不是见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