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乘月没想到自己会被点名，惊讶道：“穆姑姑？难道聂七爷是因为我，才找你们麻烦？”</p>
“……这却不是。”穆姑姑一愣，哑然失笑，“原来如此，他不认识你，难怪。这是好事，云姑娘莫要和他来往。”</p>
说罢，她不再解释，策马往前去了。</p>
云乘月叹气道：“一个两个，说话都玄之又玄。”</p>
她托着下巴，看穆家车队的人指挥分流，让出一条道。</p>
当车马往外移动时，两旁各有一道半透明的光线亮起；那线笔直，连通南北，长得看不见首尾。</p>
——[这是空中直道。怪不得那姓聂的要借道，而不是绕行。]</p>
薛无晦的声音突兀地响起。</p>
“直道？”</p>
——[是十三州的主要道路，地面和空中都有，分别允许不同车驾、坐骑、修士通行，最开始是供军队使用。穆家用的这一条，是速度最快的主道。]</p>
他沉默片刻，又轻声道：[直道是我当年下令修筑。没想到，一千年过去了，它们仍在使用。]</p>
云乘月轻轻摸了摸吊坠；“你需要我安慰你么？”</p>
——[不必。]</p>
她点点头，也就真的不再过问这事。</p>
这时候，空中直道已经腾出了一条路，聂家的队伍呼啸而过，打头的便是聂七爷。</p>
当他策马经过云乘月的车舆旁时，完全目不斜视，神情冰寒凌厉，一瞬而过。</p>
云乘月嫌他们掀起的尘土太烈，立即将窗户关了。</p>
因此，她也没看到，就在她关窗的刹那，已经奔驰而过的聂七爷，忍不住又回头瞥了一眼。待看见她紧闭的车窗时，他显露了一分遗憾之色。</p>
只有车舆里的帝王，发出了第三次意味不明的轻笑。</p>
云乘月又吃完了半盘果干，感觉外面震动停止，才将窗户推开一条缝。天空明净、空气清新，是能够重新开窗的好时机。</p>
车队前方，穆姑姑亲自指挥车队合流，而后抽出长鞭。</p>
长鞭用力一甩，仿佛在发泄某种郁气，鞭影速度比之前快了许多。</p>
鲜红的虚影，在半空中组成了一枚书文……不，是两枚！</p>
不是之前的“起”，而是……</p>
御——风！</p>
云乘月辨认出来字迹。</p>
御风书文是用来做什么的？</p>
这个疑问刚刚冒出头，云乘月就感到自己所在的车厢轻轻一震。她低头一看，又往四周看，发现整个穆家车队的车，身上全都亮起微光，紧接着表面变形、组合，覆上了一层铁灰色的铠甲。</p>
四面八方立即响起一阵喝彩。</p>
“穆姑姑的双字书文！”</p>
“御风书文又精进了！”</p>
“整个宸州，找不出第二家能用双字书文的车行了！”</p>
“还有穆家的疾风车，简直大开眼界啊！”</p>
突如其来的兴奋，将刚才的抱怨、牢骚给一扫而空。</p>
穆姑姑一手抓鞭，一手牵着飞马缰绳，豪爽一笑：“是我穆家要多谢诸位捧场！诸位看好，车队即将出发！”</p>
她右手再度一转、一扬，鲜红长鞭漂亮地甩了出去，“御风”二字也随之猛地一散！</p>
散开了？不，是这两个凝实的大字变成无数细小的“御风”二字，猛然往四周飞去，直到没入每一匹反拉扯的白马额头。</p>
又有人大声喝彩：“双字书文的书文之影，穆姑姑好功夫！”</p>
——唏律律！</p>
一阵响亮的应和过后，众马低头屈腿，齐刷刷往前一蹬！</p>
整个车队，疾风般流动起来！</p>
云乘月坐在车厢里，身体往后一倒，又赶紧抓着窗框稳住自己。</p>
她趴在窗边，看前方穆姑姑英姿飒爽，再看四周场景流水般往后退去。</p>
“好厉害啊。”</p>
她看得眼睛闪闪发亮：“薛无晦你看，她好厉害！”</p>
——[御风么……虽然只是地级书文，但毕竟是双字书文。她能熟练运用至此，还能放出书文之影，也算不错。]</p>
薛无晦顿了顿：[不过，这也值得你如此惊叹？云乘月，你可知你那枚书文是什么等级？]</p>
他语气清淡，却又暗藏微妙的波澜。在不宽的车舆里，他的声音像被压在了她耳边，缥缈清凉，仿佛是本人垂首、贴在她耳边诉说似的。</p>
云乘月摆摆手，仍然双目闪光地看着窗景：“不一样。”</p>
——[哦？如何不同？愿闻其详。]</p>
“这是用在生活里，让不会书文的人也受益，比打打杀杀有趣多啦。”云乘月笑起来，才想起来追问，“你说我的书文等级？是什么等级？”</p>
清爽的风掠过她的窗边时，她似乎听见了一声很轻的哼声。但声音太轻，比薄云投下的影子更轻，她又疑心自己听错了。</p>
——[……有什么好问的？总归是不有趣的等级。不说也罢。]</p>
云乘月从善如流：“好吧，那你和我说说，双字书文是什么？你写过四个字的，你是不是更厉害？”</p>
——[都不有趣，何必多说。]</p>
云乘月笑起来，小声说：“你怎么这么记仇？我叫你薛幼稚好不好？”</p>
——[……云乘月。]</p>
他声音一沉。</p>
她讨价还价：“那你要是告诉我，我就不叫你这个外号。”</p>
——[……随你便。]</p>
听起来都不高兴了，却还是坚持不说。他真的好记仇哦。</p>
云乘月偷偷鄙视他，却不禁更笑起来。</p>
“你不说就不说，我自己试着写写好了。”</p>
她伸出手，凝神片刻，凌空写下一撇。</p>
指尖亲吻空气，划出一丝凉风气息。</p>
车里垂落的幔帐，忽然轻轻一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