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阵阵沙风中,那面镶着「二娘客栈」的旗子正来回飘扬着,与其说是迎客,倒不如说是今后的紫塞将何去何从来得更为恰当些。
再说那客栈的小二本来正打着呵欠呢,乍闻其声不免吓一跳。
小二心中暗骂了一声。睨着眼往叫声处一望,立刻换过笑脸,将那脏兮兮的抹布在肩头一挂,急忙跑过来给军汉拍打着灰尘道:“哟,是胡大爷来哩,快请,快请。”
那邋遢军汉,冷冷一笑,直接甩了店小二一个巴掌,喝骂道:“靳二娘呢?这太阳都火烧屁股了,还他吗在房里吹灯拔蜡烛呢?快去把她给老子喊下来?”
那店小二摸着红肿的腮帮,战战兢兢地应了一句,转身就往客栈二楼跑去。
杨霆风却不认得此人,转过头来,正欲开口询问,却发现一众西营的弟兄死死瞪着来人,个个眼神冰冷,嘴角发出阴狠。
正觉奇怪,忽听后端的两张圆桌子上传来一声吆喝:“老胡,过来这里坐!喂!掌柜的,再给老子上一坛酒,要最好的!”
“原来是东大营的人!难怪。”杨霆风暗自点了点头,心里不禁开始有些担心起苏泰娅了,“这小妮子去茅房有些时间了,怎地还不回来?难道说?”
那记账先生闻言一惊,连忙转身抱起一坛子,坛上尚带有土黄泛黑的封泥,上写着“般若从事”四个红字。
那姓胡的邋遢军汉一把从记账先生手上抢过酒坛子,径直走向了披甲蹶张营那桌,“笃”地一声,那坛子“般若从事”被重重搁在桌上,满桌的碟儿碗儿都乒乒哐啷地乱跳。
那邋遢汉子走路时,犹自带起了一阵风。
杨霆风斜倪了一眼:来者不但步履稳健,虎虎生风,底盘相当稳扎。神气内敛,左右太阳穴高高鼓起,内功显然已有相当的火候。而且,手心手背上皆有着厚厚地一层茧子,看来,这个邋遢汉子当兵前,就是一个练家子。
他缓缓将御林军刀靠在桌角上,一掌拍开酒坛封泥,摆好六只青花大碗,分别斟满酒水,笑道:“弟兄们,这常言道,酒如其人,因酒识人,什么时候连喝个三碗马尿也好意思拿出来吹?”他说的眉飞色舞,边说边举起一碗酒,一口饮尽。
一名蹶张军士笑道:“谁说不是呢,咱东营的弟兄,哪个不是海量?这喝酒至少都是六大碗起步,哪像西营的那群老娘们,喝个三碗酒还你推我推的?”
闻言,那姓胡的邋遢军汉摇了摇头,笑道:“李兄此言差矣,依我看,西营的那群腌臜泼皮们还不如老娘们呢!”说完,又干了一碗。
话音未落,甲阵营几人作势便要起身,那陆一箎却一摆手,摇了摇头,轻声道:“都别闹事,等咱弟兄们吃完了酒,还得去换老沈的岗。”说罢,起身示意众人坐下,几人无法,只得恨恨落座,大口喝闷酒。
本以为对面定会发怒前来寻事,那邋遢军汉暗已防备,准备随时大打一场。
谁想竟被陆一箎给拦了下来,不觉暗暗有些奇怪,只当是对面怂包,不由得又使了个眼色,嘴角往旁边努了努。
那李姓的蹶张军士会意,假装疑惑道:“哦?老胡,何出此言?”
邋遢军汉端起酒碗,一口喝干,抹了抹嘴,笑道:“李兄,知道燕山飞骑的统领长孙忘晴将军么?”
一说起长孙忘晴,杨霆风不禁突然沉下脸,要知道,就在几个时辰前,自己刚刚被她救过。
在老杨心目中,那可是救命恩人,女神一般的存在。在这侮辱她,等于是在打自己脸一般。
杨霆风望向披甲蹶张营的众人,眼神陡然冷凝
“嘿嘿,知道,咱知道,说起来,那婆娘我上回在换防时瞧见过,骑红马,踩云靴,当真是俊得不成话!吗的,也不知将来要便宜哪个有福的小子。”李军士什么人?老兵油子一个,哪会不知道他胡邋遢动的心思,蓦然大声了起来。
“唉,谁说不是呢!”邋遢军汉打趣道,“李兄,记得上回咱们谭大都督小儿子满月,摆了一桌儿,俺亲眼见了那娘们和谭帅拼酒;好家伙,这小妞贼猛,一口气连干它十八碗,喝完屁事儿没有。”
“霍?真的假的?”李姓军士假装愕然。
“是真的,李哥,咱也看到了。”另一名蹶张士兵也笑着说:“而且,我还听说,这小妞喝完了酒,一人一骑独自前往茫山地区遛马,嘴里嚷嚷着要斩下血狼可汗霍伊玄的人头呢!
众蹶张营士兵站了一晚上岗,原本都十分困倦。可不知怎地,一听这胡姓邋遢军汉说起女将长孙,一个个的,俱都来了精神。
“果然是女中豪杰,这等奇女子,哥舒老帅为啥要划拨给西营的“韩瞎子”(西营都督韩天巍的绰号)呢?爷想不通。”
“就是,就是,老帅爷莫不是糊涂了。爷我也是不服!”
“要不吃完了酒,咱们弟兄把那娘们抢来咱东营?”
“我看行,哈哈!”
“还有,他韩瞎子凭啥和我们谭大帅平级?”
“没错,他们西营的,真是将熊熊一个,兵熊熊一窝。”
“哈哈哈”
蹶张营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话是越说越难听,愈来愈过分。
哪怕是作为“局外人”的杨霆风,此时也不由地变了面色,伸手在桌上重重一拍,厉声道:“够了!”
他这一吼,用足了真力,倒是一时唬住了对面。
然而很快,冷言冷语的嘲讽又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