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鸾呼吸一滞,缓缓偏过头看班哥,他注视着她,目光如同黑夜中两团热火燎原。
见她看过来,他抿唇笑了笑,视线仍是热烫的,笑容却含蓄内敛。像天底下所有关爱幼妹的兄长一般,他将丝被往上拉了拉,语气温柔缱绻:“小善,难道我不该生气吗?你出入那种下九流的地方,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我如何能不气?可就算生气,我有说过你一句重话吗?”
宝鸾摇摇头。
班哥声音柔和似水,继续道:“你平心而论,若换做是我去逛花楼被你发现,你会如何?”
宝鸾立刻道:“不许你去那种地方!”
班哥含笑,身子伏得更低,月光映下来,照得那双乌眸流光般璀璨,吁桂兰般吐息低叹:“你瞧,我只是提一提,你便不喜,若你亲眼见到,岂能冷静?”
宝鸾在脑海中设想那副情形,确实……无法冷静。
别说替他付银子,她看都不会看他一眼,只当没他这个人。
这样一想,当日他不但替她去南院解围,而且事后还送她和李云霄回宫,虽然全程冷着一张脸,但确实一句指责的话都没有。
宝鸾垂眸,声若蚊呐:“当时你是冷静了,可之后好些天你都不来找我。”
“换做小善,小善会理我吗?”
宝鸾语噎。
当然不会理。
他要是学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在胭脂堆里寻欢作乐,她哪里还会理他?
“小善不但不会理我,而且还会骂得我狗血淋头,恨不得再也不见我。”他替她回答,语调仍是柔和的,脸上挂着笑,半是戏谑半是认真,眼尾眉梢皆是碎月晃影,熠熠生辉。
宝鸾心头忽然猛跳一下,避开他的注视,嘴里再也辩驳不出第二句,干巴巴道:“你虽没有骂得我狗血淋头,可你心里想的是再也不见我。”
班哥挡住她往被子里躲的动作:“我这不是来见你了吗?”
“可你之前没有来见我。”
屋里默了半瞬。
宝鸾迅速飞眼偷瞥,他偏过脑袋,面容被阴影遮挡,身体微微颤栗,似情绪激动。
宝鸾一惊,莫不是被她气坏了?
她是有些无理取闹,却并非故意气他。
宝鸾连忙从被下伸出手,轻攥他衣袖晃了晃:“你……你还好吗?”
班哥深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满到炸开的欢愉。
瞧,她多在意他。
一听他要去逛花楼,就气愤不已,他这些天没来找她,她便心心念念着。
这哪里是对兄长的亲近?
分明就是女郎对郎君的男女情愫,只是她不懂男女之事,所以未察。待时日再长久些,定然情浓。
也就他年岁小经验浅,竟为一件小事心堵。
班哥扶额,颇为懊恼。
宝鸾以为他气得头疼,脑袋从枕边挪开,凑到他身侧:“你怎么了,是头风发作吗?要不要召御医?”
班哥回眸,被黑夜遮住的一张脸重新回到她眼中:“什么头风发作?我又不是年迈之人。”
指了指胸口,“我是这里疼。”
“心口绞痛?那还了得。”宝鸾立时坐起,瞧见他唇角笑意,关切的眼神瞬时烟消云散,没好气道:“不睡觉半夜乱逛,更深露重地,身上能不疼吗?”
班哥:“小善替我揉揉,就不疼了。”
“谁要替你揉,去外头寻御医去。”
话虽如此,他重新俯身靠近恳求她的时候,她不自觉伸手替他揉了揉心口,之后回过神,双颊飞红,暗恼自己心善,见他可怜汪汪一双眼睛看过来,一不留神就失了分寸。
姆姆说得对,她年岁大了,男女有别,以后得注意些。
班哥:“这阵子没能来寻你,是我不对,礼物我都攒着,一天都没落下,明日全给你送来。”
手指不经意蹭过她瓷白如玉的肌肤,越看越喜欢,只觉得他的小善是全天下最好的女郎。
什么花郎,什么南院,和她又有关系?左不过是旁人犯错,牵连了她。
她什么都不懂,进南院的门,喝花郎煮的茶听花郎抚的琴,那都是南院和花郎的错,是李云霄的错。是他们不知廉耻,妄图蛊惑他的小善。
谁要蛊惑小善,谁就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