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们的声音此起彼伏,宝鸾顿时有被一百只鸭子围住的错觉。
宝鸾捂住耳朵,无奈地想:长大真不好。
以前她也受人喜爱,可从来没像现在这般烦恼过。
郎君们的爱慕可真烦人啊。
此时近黄昏,街上张灯结彩,人人欢声笑语。
一辆华美的车驾停在人头耸动的宽路中央,前后皆是锦衣华服的年轻郎君,郎君们立在车下,手中提着灯,目光灼灼,期盼那车里的美人能够掀开帘子。
侍卫们拦不住也不敢拦他们殷勤的脚步,郎君们皆出身权势之家,除非公主下令,不然哪敢动粗?
车驾停了半刻,忽然前方一道啸马声响起。
落日余晖中,一红袍少年纵马奔来,似一支利箭,劈开汹涌的人群。
郎君们看清来人,脸色一变。
周围倏然静默,宝鸾松开捂耳朵的手,视野中车帘被人大力掀开,齐邈之桀骜的笑脸凑近——
“小善,同我夜游去。”
宝鸾惊呼一声,被齐邈之抱出马车。
有郎君想要上前,齐邈之扬手就是一鞭。
“滚一边去,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拦我的马?”
众人回过神,齐邈之已带着宝鸾骑马远走。
踏踏马蹄声,惊吓行人无数。
宝鸾被迫和齐邈之同乘一马,她挣扎拍打他:“你这个悍匪!快放我下去!”
齐邈之两只胳膊紧紧从后面擒住宝鸾:“你骂谁悍匪?小心我扔你下去。”
耳畔风声啸啸,宝鸾缩了缩。
虽然知道他不会扔自己下去,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怕了。
声音轻下去:“悍匪,就骂你。”
“没有我这个悍匪,方才你岂能脱身?”齐邈之装模作样松开手。
宝鸾生怕掉下去,连忙抓住他胳膊。
齐邈之笑道:“这才对嘛,抓紧了,掉下去我可不救你。”
宝鸾脱口而出:“你才不会不救我。”
齐邈之一怔,重重哼了哼,唇边笑意更浓烈。他骑得更快,在热闹的街市上,犹如无人之境,自由往来。
宝鸾让他慢些,齐邈之道:“慢什么慢?”
然后飒飒风声渐停,马儿悠闲缓慢地前行。
宝鸾纳闷:“街上明明堵得水泄不通,怎地你一来,路就全通了?”
齐邈之在她耳边吹气:“因为我是齐无错。”
宝鸾扁扁嘴。
齐邈之将鞭子塞她手里:“以后再有人拦你的路,你就学我抽他们,听到没有?”
宝鸾才不要他的鞭子,鞭柄全是他的汗,她嫌弃地往他身上揩了揩:“别人爱慕我,我怎能打人?不理就是。”
齐邈之语气冷厉:“你不理人有用吗?要是有用,你还会被人堵得寸步难行?你不打,我来打,以后我见一个打一个,看谁还敢往你面前凑。”
宝鸾气呼呼:“不准你顶着我的名号打人!我以后还要相看驸马的!”
齐邈之面容阴沉不说话。
沉默半晌,宝鸾偷瞄一眼,推推他臂膀,问:“齐无错,你要带我去哪?”
齐邈之没好气反问:“你想去哪?”
宝鸾想了想,悄声:“你敢不敢去太极宫?”
今天对于其他人而言是上巳节,对于班哥,则是太上皇召见他的隆重日子。
听到消息的时候,宝鸾很是惊讶。
傅姆同样震惊:“这下好了,宫里不知多少人输掉银子。”
无人认为班哥能够在半年内得到召见,他们设想的是半年后中秋家宴,兴许那个时候班哥可以混在人群中得见太上皇。
这么短的时间就得太上皇召见,实在是……出人意料。
宝鸾由衷为班哥开心:“六兄迈进太极宫那刻起,永安宫无人再敢轻视他。”
傅姆附和两句,道:“还好公主当初没有和六殿下翻脸交恶,公主慧眼识人,六殿下以后一定也会善待公主。”
宝鸾郁闷:“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和他翻脸啊……”
傅姆将班哥留下的书信交给宝鸾,信上问她若是得闲,夜里能否同游东西两市,帮他挑选人情往来的回礼?
宝鸾回忆信中所说,班哥会在皇城前等她,皇城后就是太极宫,时辰还早,她干脆直接到太极宫大门前等他出来好了。
“夜里我们去东西两市游玩好不好?你看你,连个灯笼都没有,你要是肯同我去太极宫,夜里我就买灯笼送你。”
齐邈之不吱声。
直到来到太极宫前,齐邈之才开口:“什么样的灯笼?”
宝鸾四处寻人:“你想要什么样的灯笼,我就送你什么样的灯笼。”
她忽然看到一道身影,朝前挥手:“六兄,六兄!”
班哥顺着声音看去,少女骑在马上,笑脸盈盈冲他招手。
班哥从日夜交替的昏暗中直起背,眉间紧锁的阴郁顿时消散,他衣袍款款迈进月亮的皎光中,又成了来时那个意气风发的野心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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