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祁河既不愿意成为卖国贼,也不愿继续为虎作伥,所以他只能去死。
但很多读书人是不想死的,但似乎也没办法接受千百年后,自己的声名一片狼藉。
这时候身在魏庭的儒生士子们便想到了狄朝皇帝完颜英合的那句话了——
天下非止狄魏!
是啊!天下之大,又何必非要拘泥于狄魏两国呢?
不过西域诸国多为番邦异人,论及文明开化程度甚至还远不如北狄,而东边星罗海则更不成体系,加之海路凶险,贸然出海只怕十死无生……思来想去,好像也只有与魏朝文化一脉相承的南越算是个去处了。
然而想要去南越,身在玉京城的士人们便要先想办法突破魏都的城禁,再一路南下,经过扶灵、颖阳、襄楚等南方数郡,而后再横渡沧江,抵达大魏最南端的沧水郡,继续向南横穿一郡之地,这才能够堪堪来到魏越两国边境。
至于穿越边境后,还要再穿过一大片原始森林,这才有机会看到南越的村镇。
听起来困难重重,实际上很多人连第一步都未必能迈的出去!
魏舒可能放任这群读书人逃离魏国吗?
当然不可能!
一个皇帝究竟能够倒行逆施到何等程度,才能让本国的读书人宁肯跋涉万里,去南越那等“烟瘴之地”生活,也不愿再留在这繁华甲于天下的魏都玉京?
若真个让这群腐儒成行,天下人会怎么议论他魏舒?
而后便是漫长的封锁与缉捕,在第一批读书人偷偷摸摸出走后,玉京城就一直都处于一个半封锁的状态!
但即便如此,依然陆续有士子一个个从玉京城消失,过了十天半月,发现他们竟然已经跑到了沧江边上!
魏舒自然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整个玉京城被禁军以及巡逻兵士围得如同铁桶一般,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士子是怎么跑出去的?
这自然不会是因为魏舒手底下尽皆是一群玩忽职守的酒囊饭袋。
而是这些士人的离开原本就是朝中某些大臣有意放纵的结果!
于是人越跑越多,最终在沧江边汇集人流,然后陆陆续续乘船渡江。
其间有衣着华丽的贵公子,自然也有身上打了补丁的寒门士子……这些门第出身大不相同的年轻士子们此时罕见地成为了可以交心的同行之人,而单单启运六年的下半年,便有整整十万衣冠南渡!
十万读书人,这是什么概念?
须知魏朝虽然在当时人口超过了一亿,但实际上百姓的教育普及率很低,可能识字的最多也就占了总人口的十分之一甚至更少,而能够有资格系统学习儒家经典的读书人就更少了——至多不超过百万。
而这其中又有不少已然年迈老朽、或是早已深深扎根在魏庭,走都走不了的那种人存在,所以仔细算算,这十万南渡越国的读书人几乎可以算是整个魏朝的文脉精华,也不为过!
然而便是这样一群堪称大魏风骨的人物,却也宁肯冒着生命危险,也要执意南渡,弃魏庭如弃敝履。
可转念一想,魏庭当年又何尝不是将他们当作敝履弃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