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别别,住住!”胡天围连连吼叫,“有话好说,你发什么疯啊!”
蔡昭冷着脸:“我不想再听见我姑姑任何不敬之言。”
胡天围急一汗:“师胡言……啊不,师只是一时顺口,并非有意轻慢令姑母啊!再说了,你姑姑当年几乎将我们一脉赶尽杀绝,我们不骂她才奇怪吧!”
见蔡昭又要去倒玉瓶,胡天围只好服软,“好好好,我们不说就是了,不说就是了!”
蔡昭这才堵回瓶塞。
段九修被气的半死,咬牙道:“你别虚张声势,真逼急了老子……哼哼,我未必非要这涎液,你非死不可!”
蔡昭摇,“就算我非死不可,贤师徒也一定死的比我惨——魔大戒,决不许外之人修习□□夫,违者受刑而死。有什么刑呢……”
她回忆慕清晏半夜她讲的吓人故事,“百年前,有人偷习魔功夫,被捉回去后点了天灯。据说用的还是小火,足足烤了两天才死,死的时候人缩小了一半,烤成人干了。”
“七十年前,驷骐门有个胆大的混入魔偷功,被凌迟而死,好像被片了一千多刀吧,全身皮肉片完了,据说人还能喘气呢。”
“五十多年前,一个不要命的江洋大盗又犯了戒,被魔刑堂用烧红的铁钎贯入他魄门,惨叫了三天三夜才死……”
“够了,别说了!”胡天围惊骇的脸颊上的肉不住抖动。
“你们师徒已被魔革除了。”蔡昭着神情自,实则心中魔的刑法恶心不已,暗骂慕清晏那混蛋没事乱吓人。
“……若是被人知道你们不但想偷功,偷的居然还是聂恒城的神功,我倒好奇你们师徒最后会有什么下场。”
段九修脸色难至极,一脚踢开犹自哀求的周致钦,“杀了你,甚至不会有人知道我还活着。”说话间,眼中已冒起浓浓杀气。
蔡昭轻轻一笑,反问:“你怎么不问问我‘兄长’去哪儿了呢?明明他也逃来了啊。”
段九修一怔,停下脚步,“你兄长去哪儿了?”
“又错了,你该先问问周叔父,我有没有兄长。”蔡昭态度和蔼。
段九修忍着气,他的眼光一扫过周致钦,周致钦连忙道:“没,没有。蔡昭只有一个弟弟,上没有兄长。”
“那他是谁?”胡天围追问。
“自然是我的护卫。”蔡昭道,“晏公子适才受了伤,便奉我之命先下山去了。该知道的,他知道。不论我回不回去,他定然不会贤师徒遮掩的。”
“他会将你一人留在山上?”胡天围怀疑。
蔡昭坦然:“我是他的主人,奴仆自然要听主人的话。”
——这取信了胡天围师徒。
段九修满脸煞气:“也就是说,不等几日,神中人皆知我尚在人间了?”
蔡昭点,“呀,所以你非要这雪鳞龙兽的涎液不可,只有它才能保住你们师徒的命。”
胡天围愈发紧张,手足无措。
段九修忽的一笑,“小姑娘别胡说八道,什么偷功云云,是你们北宸六派编派来诬陷我的。当年你姑姑杀我不成,今又想挑拨神来杀我,中兄弟不会那么容易上当的。”
蔡昭知道他不肯轻易服输,当下便道,“行吧,那咱们好好说道说道。”
“自从在客栈中见到你们,到这一路上的艰难凶险,我始终十分奇怪——你们师徒,陈复光,金保辉,蓝田玉,还有周叔父与东晓,明明八杆不到一处。究竟是什么缘故,让你们几个齐心协力上雪山冒险呢?”
“直至金保辉在冰洞中吐露他此行为的就是雪鳞龙兽的涎液,以及段长老身份暴|露,我才隐隐一个念。而随着这个念愈发清晰,周叔父与东晓就藏不住了。”
她鄙夷的瞥了地上的周致钦一眼,继续道:“按时间前后来算,先是清风观血案。我猜那回段长老屠戮清风观时,东晓并非幸运逃脱,而是长老手下留情了。”
段九修桀桀一笑:“不错,清风观不论男女老幼是硬骨,老子正杀的没趣,忽然碰到个软蛋,吓的尿裤子不说,还跪地磕求我别杀他!呵呵呵,老子便留他一条狗命,想着将来说不定有用。”
“长老真是远见,后来可不是用上了么。”蔡昭语带讥嘲,“我姑姑领人逐一清除长老的门人与桩口,最后终于抓住了长老——若我猜的不错,是东晓暗中动了手脚,让长老逃过一命吧。”
段九修露一口黄牙,“那软蛋虽然没种,但脑子不错。他师兄云篆道人那会儿已经废了,清风观只剩他一个,蔡平殊便将我交他处置。软蛋便说要让我受尽折磨而死,提将我沉入鳄鱼潭被活活咬死,同时暗中送消息。”
“一日一夜的功夫,他们带着我赶到鳄鱼潭,天围也已派人暗中从那泥潭底部挖一条通道。我被捆了石块丢入鳄鱼潭后,天围立刻将我救,同时放一具衣着体态差不多的男尸。等鳄鱼将那尸首吃的七七八八,浮上去许残肢,事儿就完了。”
“败类!”蔡昭想到姑姑一番辛苦最后白费在卑劣小人之手,心中十分气愤。
顺口气后,她继续说来,“接着是陈曙之死。他被我姑姑破了五毒掌之后,一直惶惶不可终日。我听说聂恒城外人虽然凶残,但自己人十分亲厚。我猜,他怜惜弟子遭受巨创,便将自己新学来的那门神功相授……段长老,是这样么。”
段九修道:“不错。聂恒城不是个东西,但拿四个弟子是真当亲儿子来的。陈曙是个废物,不肯耐下心来修习上乘武功,反而为了尽早成名练五毒掌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功夫。哼,自古修武一途,焉有捷径可走,活该被蔡平殊破了保命功夫!”
“来他缩在幽冥篁道潜心练功,也不会事。偏偏他情暴躁,受不得激,为了一点小事就冒险离,结果叫佩琼山庄的人窥破了行踪。”
蔡昭点点:“这就上了。那回陈曙身边带了许多魔高手,佩琼山庄为了诛杀此贼也是损耗不少。”
说到这里,她忽向地面,“周叔父,说起来,你才是一切的源吧。没有你,根不会有这乱七八糟的事,你的独爱子也不会死。”
“不不,没有,没有……”周致钦捂着伤口,脸色惨白,触及蔡昭清冷的目光,才颓然承认,“不错,是我。”
蔡昭接着道,“周叔父是周伯父的左右手,等魔贼人尽数伏诛后,善后收尾的必然是周叔父。我猜周叔父从陈曙的尸首上发现了什么。嗯,是信件?”她牢牢盯着周致钦。
“……是一封没写完的信。”周致钦脸色灰白,“我们追杀了几日几夜,陈曙自知摆脱不掉我们,就算让手下人突围去送信。谁知信写到一半,我们就杀到了。”
他心神迷惘,思绪不知不觉回到那个大雨滂沱的清晨。
一夜激战,魔高手的尸体铺满了客栈的院子,鲜血与雨水混合,染红了地面。周氏子弟均是疲惫不堪,作为未来庄主的左膀右臂,周致钦照例负责收尾。
当触及陈曙之尸时,也不知怎么的,他鬼使神差的搜了陈曙的尸身,然后摸了一个被碎的玉瓶,碎瓶还泛着古怪的青草气息,甜腻又辛辣,……以及半封信。
“那信是写陈复光的吧,有关聂恒城的神功?”蔡昭问。
周致钦点,“陈曙在信中说,他命不久矣,今让心腹将聂恒城他的雪麟龙兽的涎液弟弟送去,配上早先他陈复光背诵的心法口诀,即可练成聂恒城神功第一层。”
“于是你就动了邪念。”蔡昭冷冷道。
周致钦瞳孔涣散:“那是聂恒城的神功啊!哪怕只有第一层,也是难以想象的威力惊人。尹岱老宗主来还能跟聂恒城个平手,可聂恒城练那神功没多久,尹老宗主就远不是手了……我也想练啊,等我练成了,就再也不用当什么狗屁左膀右臂了,再也不用精疲力尽还要装笑脸去做脏活累活了!我的才干武功不比周致臻差,为什么我不能当庄主?!”
蔡昭毫无所动:“有件事我得告诉你,是我姑姑说的。每回佩琼山庄比武,你只输周伯父一招两招,所以你觉得自己武功比周伯父差不了多少——其实是周伯父有意让你的。那会儿我姑姑就常爱埋汰周伯父不实诚,周伯父说,周氏子弟成长不易,须得鼓励慰勉。”
“若他全力以赴,百招内可以的你满地找牙。”她叹气,“来还是姑姑。”
周致钦遭雷击,“不是,不是真的,这不可能……”
胡天围撇撇嘴:“江山易改难移,就算周致臻百招内将周致钦击败,他该不服气的念,还是会的。”
周致钦宛被抽走了精气神的纸架子,低缩到一旁。
蔡昭:“此,事情就连起来了。”
“周叔父发现了陈兄弟的秘密,可他根不认识陈复光,更不知道他躲在哪儿——陈曙将弟弟护的密不透风,寻常人根碰不到。周叔父肯定寻了许久许久,最终明白自己是无法独力获得神功的,只好开始找帮手。”
“他找的第一个帮手应该就是东晓,而东晓则认为大海捞针毫无意义。魔藏的人应该让魔自己人去找。了,就是段长老您。”
“段长老您在魔内根深叶茂,哪怕遭受重创,肯定还有残余势力。而段长老您也不甘心永远隐姓埋名,于是两边一拍即合。”
“段长老找到陈复光后,接下来就需要雪鳞龙兽的涎液了。我猜魔也没更多的涎液了,于是你们只好来这大雪山碰碰运气。于是你们又需要一个善于勘探雪山地形的蓝田玉,和一个精通驯兽并能分辨雪鳞龙兽涎液的金保辉。”
“此,人就齐了。”
蔡昭着段九修,“段长老,我可说中了?”
“中,当然中。”段九修阴恻恻的笑了下,“不过……”
门外忽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
蔡昭一怔。
深山雪岭,谁会来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