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昭一听这声音就放下了碗筷,板起一张脸,头都不想转。
千雪深想到这两日刚定下‘亲事’,脸色开始发白。
满大堂人都被镇住了。
长途跋涉之人难有衣着齐整,不形容疲倦就神落拓,便如蔡千人这样乘巨鹏而至,都不免被吹东倒西歪头发蓬乱。
然而这位俊美青年却仿佛刚从清雅水榭书斋中走出来,精致整洁不像话。
店小照例满脸笑容迎上:“客官请请!客官用饭还住……”
“我住店,把我外头李箱子搬来把。”慕清晏绕过店小,径直朝蔡昭走。
掌柜直起身子,装笑道:“贵客驾临,在下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慕清晏当作没听见,坐到蔡昭身旁,“昭昭,这两日路上可辛苦?”
蔡昭见掌柜移来疑惑眼神,忙笑:“昭昭我乳名,大名确风小晗。”
掌柜强笑:“说,上之人谁没有乳名……”
话还没说完,客栈门外传来一声极为恐惧惊呼!
一名伙计跌跌撞撞冲来,颤声道:“钱四他们几个都…都死了…脖,脖子都被踩断了!”
掌柜大惊,连忙冲出门外。
蔡昭奇怪:“有人死在客栈门口了么。还有,钱四他们谁?”
慕清晏:“不知道。不过他们背上插了几支筷子,瞧着挺有趣。”
蔡昭一想,反应过来:“呃?”
千雪深抖着身子看慕清晏:“你,你杀了他们?”
慕清晏俊目乜他一眼,没有说话。
掌柜与大堂中几名客人一齐奔至门外,见适才被蔡昭用筷子射中三人或仰或趴躺在地上,每人脖子都以奇怪角度扭曲着,显颈骨彻底断裂,脖颈皮肤上还有沾着雪水浅浅脚印。
这时另一名伙计也尖叫起来,掌柜等人赶紧冲到客栈拐角处,适才被蔡昭划破胸膛以及切断手腕那两人也死了,同样瘫在地上,颈骨被人踩断。
掌柜魂不守舍回来了。
他抬头看慕清晏,“你……你杀了他们?”
慕清晏欠了欠身子:“着实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就踩死了他们。”
掌柜瞪大了眼睛——眼前这人说好像踩死了几蚂蚁。
慕清晏歉意微笑:“看来掌柜要另找‘探镖’了。”
掌柜身上一震,强笑:“呵呵呵,客官先用饭,小再叫厨下多上几个菜。”说着,便闪身出了大堂。
“你怎么可以随便杀人!”蔡昭瞪眼拍桌。
慕清晏轻飘飘道:“你还随便插人筷子呢。”
“出没出人命,一样么?”
“那个胸前被划伤,要伤口再深半寸,心肝就被你挖出来了。”慕清晏戏谑,“你可说有意为之,力度没控制好吧。”
蔡昭讪讪:“我适才从他怀中拔刀,发现他短刀上有没擦干净人血。我想他沾过人命,下手就重了些。”
“他们五人都沾过人命。”慕清晏轻笑,“知道什么‘探镖’么。江湖中人遇到不明深浅地方,通常会扔几枚飞镖出探探路。这些年来,陆陆续续在这间客栈不见客商不一拨两拨了。”
蔡昭惊愕:“这里黑店?!”
慕清晏:“半黑半白吧。若来客手辣——像昭昭你这样,客栈就会好好做生意,叫你宾至如归;若来客既非江湖中人,又无依仗,呵呵……那就不好说了。”
蔡昭眯眼:“你怎么这么清楚?”
“你一路上顾着打听大雪山地貌候了吧。”慕清晏掏出手绢擦擦筷子,“我就问了问当地风土人。这间客栈十几年前建成,之前来这雪山镇收皮毛药材都散客,从有了这间客栈,所有皮毛药材生意都得从这儿过。”
蔡昭撇撇嘴,“原来个地头蛇。”
这时两名店伙计将慕清晏李箱扛了来。
这口沉重箱子足有半人高,明亮贵重漆木上嵌了精致螺钿珠贝,光这口箱子就价值不菲,原本应该引人注目,谁知大堂中仅剩几名客人甚至不敢往箱子上瞟上一眼。
若说适才蔡昭露一手让他们心存警惕,不敢轻视;慕清晏狠辣手段直接让他们忐忑不安惊惧不已。
蔡昭颇为伤感:“唉,走在外怎么这么难呢?为什么天底下有这么多坏人呢。害我们这样好人都不安安心心出门了。”
“谁说不。”慕清晏戳下一鸡腿放到蔡昭碗里,“我早说了外头人心险恶,一个不小心就会叫人暗算了。”
众伙计ap客人:……
慕清晏笑吟吟回头环顾一眼,目光森冷阴戾。
众伙计立刻鸟兽散,远远躲堂侧走廊,几名客人也赶紧推碗收摊,溜回楼上客房。
没一会儿功夫,原本热闹纷乱大堂安安静静,剩蔡昭他们一桌了。
“顾左右而言他。”蔡昭转回头,“你来这里做什么?该说话我早就说清楚了,我们不一路人,还分道扬镳好。”
慕清晏:“若我说,其实我也有事得上雪山呢?”
“什么事啊。”千雪深好奇。
慕清晏轻轻蹙眉,一素白如玉手捂在心口:“其实我伤没有好全,正需要大雪山上一味药材来疗伤。”
千雪深便个男人,见他这般动人模样也心跳慢了一下。
而桌对孩居然硬生生挺住了:“我才不信,你信口胡诌吧——就算真,你上你山,我上我山,总之我不与你同。若叫人发觉了,落英谷与魔教勾结罪名就坐实了!”
慕清晏坐直了身体,既不蹙眉也不捂心了。他道:“既然如此,你先还我钱吧。”
千雪深不明所以:“什么钱?”
蔡昭眼中闪过一抹心虚。
慕清晏道:“且不算青竹居中吃穿,那待客应有之道……不过,临前小蔡侠怀中那一大包银子,该怎么算呢?”
千雪深睁大了眼睛,扭头看孩,“你出门时就没想过带钱么?”
蔡昭耸耸肩:“我一路打出来,银子沉甸甸带在身上不方便。本来揣了四张银票,谁知打斗时丢了两张,被血浸湿了一张,还有一张恰好在花印处扯破了。”
千雪深难以置信:“以这几日我们路费都慕少君出!”
蔡昭无辜脸:“话本子上说,江湖中人都有通财之义。”
“闯荡江湖靠话本子么?!”千雪深头发都要炸了——之前以为她思虑沉稳事有度都他眼瞎!。
“小蔡侠怎么说吧。”慕清晏态度闲散。
蔡昭:“不怎么说。若你没有借我钱,想来我就要‘劫富济贫’了。银子肯定到手,不过也肯定要耽误几日,这里我先谢过慕少君仗义疏财之举了。不过正邪不两立,北宸门下终究不与魔教少君来往。”
慕清晏渐渐淡笑意:“你吃我花我用我,还乘了我金翎巨鹏,末了一句轻飘飘谢过就算了么。你出打听打听,便同教之人哪个有胆子来借我巨鹏?我生平最不爱被人赖账,谁若仗着皮厚想赖账,我包管叫他下辈子都披不上人皮!”
这话难听了,千雪深有些坐不住。
蔡昭强忍痛骂回念头,定定咬住了立场:“不论你怎么说,总之我不会答应和你一道。”
慕清晏轻哂一声,垂首轻叹:“有件事,其实我早就想说了。但怕说出你会不高兴,以我一直苦苦忍耐。”
蔡昭梗着脖子:“想说什么就说罢,反正我不会改变心意。”
“其实,”慕清晏看向孩,“我修为比你高。”
千雪深张大了嘴巴。
“你,你说什么。”蔡昭以为己听错了。
“我修为,在你之上。”慕清晏清眸如画,“我一定要上这大雪山,也一定要与你同。小蔡侠若死活不肯,不妨咱们放开手过几招。”
……
掌柜与四名伙计躲在门帘后偷看大堂中仅剩一桌客人。
“他们三个究竟在说什么啊?我什么都听不清啊。”
“隔这么远谁听清啊!噢,好像在争执,哟哟吵起来了……”
“你说这位煞星公子与风姑娘什么关系啊。”
“兄妹?”
“可两人长一都不像啊。”
“青梅竹马未婚夫妻?”
“你昏头了吧,那个姓万才风姑娘未婚夫!”
“说实话,姓万与风姑娘一都不般配!”
“这倒真话。”
“我知道了!”一名伙计用力锤掌,“风姑娘这新来公子未婚妻子,但移恋,跟这姓万跑了!”
此言一出,另三名伙计群起攻击,纷纷觉得他脑袋塞马桶了,为了万大强那样怂包不要新来那位煞星公子,除非风小晗姑娘个瞎子!
“够了!”掌柜阴沉着脸,“老子倒了八辈子血霉,一前一后来了这对雌雄双煞。此刻开始,你们都给我好好伺候着,不许动半分歪心思。若耽误了大事,咱们都活不了!”
……
掌柜亲将蔡昭三人领上楼客房,恭恭敬敬,不敢多问一句多一步,亦不敢在客房中动任何手脚。
比恶人更致命没底线人,他恶人不假,可新来公子却没底线人。
钱四他们五个有两人手上有人命,那位俊美公子踩死他们犹如踩死微不足道虫蚁,事后更毫不在意随口描补,说跟真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