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公子正在院子里晾头发,忽听正屋内阵噼里啪啦的怒叫吵闹声,然后面颊上沾着水珠的俊美青年被赶出屋来。
千公子当场惊道:“小蔡姑娘在沐浴,居然待在里头?这……不好吧。”
——这么说的意思,是表示虽然他的业务领域有些另类,但他的道德底线一点也不低。
慕清晏瞥他眼:“青楼花娘摸过的男人恐怕都没,我看也没什么不好的。”
千公子:……
望着慕清晏离去的高大背影,他暗骂世上竟有如此恶毒之人!
片刻后,蔡昭穿戴整齐出了屋子,看见庭院中的千公子便随口问他名字。
千公子忙道,因为师父千面叟是在一个大雪积埋的日子捡到他的,所以他叫……
“所以你叫千好冷?令师颇有文采啊。”蔡昭表示赞赏。
千公子木然:“……不,我叫千雪深。”
蔡昭立刻毫无兴致:“哦,令师文采虽然还行,不过诗意不足啊。”
千雪深:……
马德,雪深难道不比好冷有诗意吗?世上果然有样恶毒之人!
这时成伯来请他们去用膳。
菜色很是丰盛,烹饪也精致——脆皮鸭子像是刚出的烤炉,在齿间发出愉悦的酥脆声;八宝芦花鸡闪着令人心动的光泽;烧小猪肉配上新鲜的甜酸莓子酱,肥而不腻,几乎入口即化;翡翠菜心酿虾仁清新爽口;还有碗鲜美的让人差点将舌头吞下去的干贝鱼翅汤。
这深山冷岙的,也不知成伯从哪里张罗出这些食物。
慕清晏自己没吃几口,倒是一个劲的给蔡昭布菜,看女孩吃的脸颊鼓的圆圆的,满脸都是慈爱之光。可惜这小没良心的惯会忘恩负义,吃饱就抹抹嘴要走。
“谢慕少君于我们危困之际施以援手。”女孩本正经的抱拳,“如今吃饱喝足,就此别过,少君留步,不必相送。”——她适才听成伯这么称呼慕清晏的。
女孩揪起还在啃鸭脖子的千雪深,眼看就要走。
慕清晏连忙起身:“我陪你去大雪山吧。”
蔡昭停步侧头,狐疑且警惕:“怎么知道我要去大雪山?”
慕清晏轻笑:“自是因为你我心有灵犀……”
“走了。”蔡昭二话不说,再度揪起千雪深的后颈。
“好好好,我说我说,其实是我猜出来的。”慕清晏一掌按住千雪深的肩头,千雪深肩头剧痛,不由自主的坐了回去。
慕清晏道:“离开青阙宗只有两个去处,要么向人求救,要么去找易身大法的破解之法。可长春寺,悬空庵,佩琼山庄,甚至落英谷都在九蠡山以南,只有大雪山在北面。我们到青阙镇那个五岔路口时,想也不想就选了往北那条路,我就知道要去大雪山了。”
——要不是女孩实在受不了自己千雪深身上的邋遢,勉强答应来这竹林小憩,如今已走上北去之路了。
蔡昭稍稍缓:“知道就好。此去大雪山路途遥远,我不能再耽搁,这就要启程了。”说着又去揪千雪深的后颈。
慕清晏按住犹自嘶嘶抽气的千雪深,难得正色道:“昭昭别急,听我说一句。这是第回离开落英谷,不知道面江湖的深浅。去大雪山可不是从镇口走到镇尾去买盒胭脂。那种化之地,人情粗悍,遍布凶险,稍有不慎就会落入险境。”
蔡昭:“我知道。我姑姑头一回独自行走江湖,就差点被间黑店给坑了。可是那又怎么样。什么事都有第一次。昨夜之前,我也不曾单枪匹马闯山劫人,可我还是闯了,人也劫了。根本不知道我是怎样才避开几位师伯的围追堵截而又不能伤了他们……”
“只要当众杀了那假冒的曾大楼,宗门中的几位前辈就根本不会来围追堵截你啊。”慕清晏一语道破,然后觑着女孩的脸色,小心道,“…你杀了那个假曾大楼了吧…”
蔡昭眯起眼睛:“怎么知道我会杀了曾大楼。”
慕清晏:“令尊显然是被熟人算计的,青阙宗中令尊的熟人寥寥无几。除了戚宗主,也就是曾大楼了。”
“那为何不是我那冒牌师父动的手呢。”
“前脚才跟令尊说戚宗主受伤中毒,需要卧病休养,后脚令尊就看见‘戚宗主’好端端的跑下山,他不起疑才怪。就算不起疑,也会觉得出了什么事,进而提高戒备。所以肯定是曾大楼动的手——这不是很明白的么。”
正在揉着肩头的千雪深听到这里,忍不住看了慕清晏一眼。
嗯,青年高大俊美,眉眼明艳耀目……就是不怎么会说话。
蔡昭隐忍气恼:“那我又如何确定曾大楼是假扮的?万他也像陈管事样只是被买通的呢。我若杀错了人,几位师伯定会要我偿命的。”
想起昨夜道别宋郁之时,她是何的壮烈决绝。
“这就更明白了啊——真的曾大楼和令尊少年结识,十八年前青罗江之战时他也在后方掠阵,定然知道‘拈花摘叶’这招是侧身出掌的,那又怎会在悦来客栈血案中留下偌大的破绽呢?所以偷袭令尊之人定然顶着曾大楼的样貌,但又肯定不是真的曾大楼。”慕清晏一脸理所当然。
千雪深忍不住再次抬头看看慕清晏——这已经不是不会说话了,是脑子不大好使。
蔡昭深吸两口气,摆出客套的微笑:“慕少君果然睿智过人,什么事情都逃不过的眼睛。像我这样的凡夫俗子,只知道凭蛮力闯进闯出……”
她手中用力,揪起千雪深的脖子往拖,千雪深龇牙咧嘴的起身跟随,旋即又被慕清晏按回了桌边。千雪深挨不住痛呼出声——肩颈之间似乎挫伤了。
“昭昭这么聪明,不会只凭蛮力的。”慕清晏是真心赞赏,“我只是没想到你将这人也带了出来——幸亏有宋郁之的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