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黝黝地洞犹如一口通往地狱深渊,女孩手中夜明珠仅能照到身前三步,可她走义无反顾。常宁看着前方那团微弱光线,微微心惊。
深灰色石阶向下十格,转角一折,再向下十格,再转角,就出一个黑漆漆石室,七八丈见宽,一人半高。
除一桌一凳一床,另石墙上两大一小三个摆放杂物漆黑铁架,屋里别无它物。
桌上一灯如豆,幽暗森冷。
才一日未见,千公子仿佛瘦五斤三岁,华贵衣袍皱折不堪,头没梳脸没洗,全无姿态盘起一条腿坐在铺稻草石床上,另一条腿垂下,脚踝处依旧扣着铁索,一头没入石墙。他身旁放着个粗瓷碗,里头有两个冷掉馒头,其中一个啃几口。
千公子听见脚步声,一下跳起来,将胸脯挺高高,高傲道:“你们不用送吃来,说不吃便不吃,这些粗冷之物喂狗都嫌…你,你们谁?”他见来两名陌生人。
蔡昭将夜明珠收入怀中:“保住你两只脚人。”
千公子瞪大眼睛,指着蔡昭:“你你……”
随后指向她身后高大青年,“还有你,那日……你们俩?!”他本就精通易身之术,最清楚人体骨肉形态,一经提醒立刻反应过来。
知道这两人,他顿时怒从心头起,破口大骂:“你们还有脸过来!原本好吃好喝日子过舒舒服服,都你俩一通搅和,害被关到这鸟地方里!”
常宁冷声道:“猪也好吃好喝日子过舒舒服服,可一旦养足斤两,立时就一刀。他们如今指望着你易身大法,么时候有别人学会你本事,你以为自己会比待宰肥猪强多少。”
千公子一个哆嗦,神情惊惧:“他,他们说,太辛苦,等过这阵子,就给寻两个孝顺徒儿来……”
常宁:“会徒弟,就可以宰掉师父。”
千公子不愿示弱,梗起脖子:“本也不愿么徒弟,他们来逼,宁死不干就。你们不用来吓唬,问么也一概不会说!”
蔡昭理都懒得理他,转头常宁道:“既然如此,就把他脚斩,带回慢慢问吧。”
“好。”常宁轻笑,立掌为刀,向千公子逼近。
千公子被吓缩回石床:“你们别乱来,这里戒备森严,只要一喊,你们谁也别逃!”
常宁回头蔡昭道:“看还宰他吧,这蠢货带回也问不出么来——地下石头屋子喊一声,地上人能听见才有鬼!除非他会狮子吼……你看他像练过这功夫么?”
蔡昭嘴角一翘:“不像练过狮子吼,倒像练过王八拳。”市井泼皮架惯用招数。
千公子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研半天颜色也开不成个染坊,最后怯怯道:“你们问么就问吧,知道一定说。”
常宁其实么也不问,于拂袖坐到石桌旁,等女孩问。
“你放心,不会强人所难。”蔡昭走到石床前,“第一,他们不只抓你一个千面人?”
千公子脸色忽然惨白:“……他们抓几人不知道,但当年千面满被屠,就只逃出师父一人。师父过世后,千面就只剩下一个。”
“第一句就撒谎——千面九十年前被灭,你师父能活到在?!”常宁插嘴。
千公子立刻道:“当年灭时师父十三岁,十年前过世时他人家九十六,怎样!”
常宁无语,别过脸。
蔡昭头:“第二,迄今为止,你一共为他们换多少人?”
千公子微一索,“不算昨天那姓樊,一共八个半,半个没成——不过不能怪,没见到真人只有一幅画像,叫怎么变像。”
蔡昭再问:“那你知道这八人都谁么?”
千公子怪叫起来:“姑奶|奶,你看看这镣铐,被他们捉来,难道他们还会推心置腹不成?那八个人只认识脸,但姓甚名谁就不知道。”
蔡昭问其中不有个脸圆,千公子很严谨答脸圆有三个,你问椭圆正圆还大小圆;蔡昭无奈,问不有个脸方,千公子很学术答脸方也有三个,你问正方长方还斜扁方。
蔡昭气笑:“你换人里面有江湖上鼎鼎大名人,你会不知道?”
千公子觉得好生冤枉,叫到:“师比过街鼠也不差么,师父隐姓埋名东躲西藏一辈子,若不一年前出纰漏,这辈子都不和江湖中人交道!”
蔡昭气手心痒,为不断这二百五鼻梁,她烦躁离石床远些,一直走到铁架旁才转身:“好,在问你最后一事——这件事你一定知道!”
她顺口气,才道:“你这易身大法该如何破解。”
听到这话,千公子神情中既自豪尴尬,赔笑道:“那么……最好方法,自然等时效过。毕竟糊弄人把戏,骗不一辈子,只要时间到…唉唉别过来别过来…”
常宁起身,拎起石凳作势欲砸,千公子吓不住往后缩。
“你变这八个人中,最长时效多久。”蔡昭犹有希冀。
千公子嗫嚅:“……半年。”
蔡昭一下蹬上石床揪住千公子衣襟——半年后她亲爹骨灰说不定都给扬!
“还有一个办法!”千公子挡脸尖叫。
蔡昭停手。
千公子大口喘气:“死,只要人死,功法立消!”
他咽下口水,“那天难道你没看见么?小宫一死,他模样立刻变回!”
蔡昭侧头,绪回到昨日背樊兴家藏入暗阁后前最后一刻——,震天价响撞声,满血污地毯上,樊兴家模样尸首正在扭曲变形……
她蓦回头,质问:“非要人死么,受内伤或刀尖伤不能出原形么?”
“受么伤都没用,除非那人愿意自己散功,否则只有死——人死丹田破,气绝经络断,才能出原形!”
千公子扯松衣领,愤慨道,“你以为当年正邪两道为何会联手诛灭派?若易身大法留有破绽,他们也不会那么忌惮派!哼,沧海能变桑田,山河可移日月,易身大法绝不更变——这师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