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生猫?
你是不是有病?
王开金冷哼一声,把脑袋扭向一边,只当张盛军是早上吃错药了。
张盛军终于泄了一口气,把事情含糊过去,心中悄悄念道:“谢谢师父……”
“哦?”孟铸明传音过来,带着些许调侃的意味道:“你要是真的放下了,以后就还是喊我师父吧……
这些年一直喊我作‘校长’,倒是时刻在提醒我,我的无能啊……”
“……”
张盛军眼光波动,心中有所动容……
原来,这么多年以来,师父都……
当年的错并不在师父,可我却一直徘徊在那阴影之中走不出来,师父他……应该要比我更痛心吧……?
“……”
张盛军右手背后,悄悄取出了一枚老旧的四品徽章。
徽章已老,刻着岁月留下的痕迹,看起来有着不少的年头。
适者公会颁发的徽章,便是适者的身份证明。
一人一徽,其内刻录着个人的信息,用料也是极为讲究。
若非超然的强者对战之力,基本上是伤不到徽章的。
可是张盛军的徽章,却横竖划着无数道细小的沟壑、残痕。
这一道道划痕宽窄、深浅不一,应该是在不同时候、不同战斗中留下的。
其中,更是有一处非常明显的腐蚀痕迹。
徽章上的纹路不知被何物腐蚀消融,变得面目全非,蚀痕上至今依旧残存着魔兽身上那股令人作呕的气息……
徽章见证了无数的生死之战,像是一本无言的日记本,记录了一位适者的半生。
他的主人,曾经也浴血在城市之外,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不要命般的战斗……
可是如今,它只能躺在储物器的角落里“吃灰”,再也不复往日的荣光。
某些并不美好的记忆,再次涌上心头。
张盛军眉头一皱,心境大动。
“盛军!”
孟铸明的传音之声适时响彻在张盛军的脑海,如赤日之光融化冰雪一般,打断了那缕旧忆的思绪。
张盛军悄然微微躬身,向孟铸明道谢。
既是道谢,也是致歉。
——为这十多年来,自己的一言一行,对孟铸明带来的伤痛和折磨而道歉。
自己如此伤神、堕落,看在孟铸明的眼中,又何尝不是在刺痛他的心呢?
“……”,孟铸明缓和了片刻,缓缓说道:“盛军……”
张盛军在心底率先念道:“师父……我真的准备放下了……”
这个念头,打断了孟铸明原本要说的话。
一阵沉默过后,孟铸明微笑着传音道:“盛军,你是我最骄傲的徒弟……”
张盛军:“……”
“即便你今生只能永远停滞在四品之境,也是我最好的徒弟!”
孟铸明笑如春风。
透着无限智慧和沧桑的眼睛微眯着,一刻也不眨地盯着广场高台上的学生们。
那双眼丝毫没有留意张盛军,但是张盛军分明感受到了师父的所有心魂,都包裹着自己。
信任、欣慰……温暖……
种种情绪仿佛汇聚成一件袄衣,在这个冬日,给张盛军披上了一层暖意。
张盛军缓缓垂首:“……”
这份暖意,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过了啊……
不。
其实愿意给我披上这件“衣服”的人一直都在,只是这些年我不愿意去接受他们的好意……是我辜负着他们……
“……”
抬头望着周围,又望了望天空,随后,张盛军的视线汇聚在场中央那道闭目而立的峻冷之影。
“师父,其实你大可不必把我视作骄傲……”,张盛军在心底朝孟铸明念道:“陈行熙那个混小子,更适合做你最骄傲的徒弟。”
“……”
“嘿,说起来,您觉得他多少岁可以封王?”
“不好说……”,孟铸明幽幽说道。
经验老练如孟铸明,也拿不定主意。
王之路,并非旁人所能窥视,只有自己才最清楚。
‘行熙的进境比当年的盛军更快!而且,他还有苦修不败无敌心境的魄力,未必不能更早踏入王道,可惜……
他在心境上的弱点也同样明显啊……
如果这孩子不能自己克服的话,封王之路恐怕很难走……’
孟铸明轻轻在心底念叨着,双目直视陈行熙,仿佛可以洞穿身体,看破他心神上的那道“破绽”。
张盛军继续道:“若是行熙这小子他日破入九品,不如,让他用我当年没机会获封的王号如何?”
“……”
拳王?
“呵呵呵……”
这次,孟铸明却是直接咧嘴笑出声来。
苍老的慈笑之音回荡在主席台上。
孟铸明笑得像一个孩子,注视着张盛军的双眼,传音道:
“以他的性格,恐怕看不上这么‘普通’的王号啊……”
孟铸明有些期待。
真到了九品之时,陈行熙会给自己取一个怎样“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狂称”!
张盛军笑着,伸手取下了自己胸口上那枚崭新徽章。
那是在他出“那件事”之后,重新向适者公会申请补办的徽章。
它崭新得就像是一本未开封的新书。
没有划印、没有折痕,字里行间甚至还带着丝丝独属于纸页的清香。
完美,但却美得不真实。
因为这个世界上的万事万物,本就应当是不完美的残缺。
一尘不染的徽章被张盛军攥在手中,染上了汗渍,不知之后是否被他收入了储物器中。
而张盛军的胸口,转而佩上了那枚画满了伤痕的旧章。
“……”
王开金不经意间瞟到了一眼,眼神微颤,不自然地咽下一口唾沫。
“……”
一阵静默……
王开金粗糙而宽厚的大手上,也冒出来一枚旧式的适者之徽。
徽章正中,斜划着一道刻骨之伤。
可以看得出,那道裂痕曾把这枚徽章从中间劈碎成了两片。
几点暴露在外边的细密透明小珠,记录着某段时光。
那是有人在用笨拙的双手修补它,留下了零星的几点胶水。
王开金咧开嘴角,把手中的徽章举了起来,正对着自己胸口的八品徽印。
“弟弟,你看到了吗?
我八品了……
我的爵位,不仅属于我,也属于你。
这是我们共同的荣耀……”
倏忽间,张盛军和王开金彼此对视了一瞬,相视一笑。
两枚残损的四品徽章,埋葬了两缕逝者之魂,书写着同一段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