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海边回到玉石店,姑父和伙计说了几句生意上的事情,就和我一起回家了。祁若林也跟着我们。
辗转反侧到凌晨一点,我还是没有丝毫的睡意,于是起来走到阳台,看着天空。
这样的静谧让我想起高中时的一个夏天,中午回宿舍时下起了雨,本以为这舒适又阴沉的天气会让我舍不得从梦中醒来,但当我醒来时,我看到雨后的阳光温柔地铺盖在阳台地面上,阳台外面的树在无风的环境中安静地立着,层层叠叠的叶片上还挂着无数水滴,每一滴都五彩斑斓,光芒万丈。我甚至听不到一声鸟叫从附近的山上传来,仿佛这一片光景就应该如此安静,就应该像一幅画一样被装裱起来挂到焦躁的人群面前,就应该被我记住。
这一份明媚使我放慢了去教室的步子,途中轻柔凉爽的风吹起我的衣角,让我暂时忘记了烦恼,忘记了自己手中难以解决的问题。被吹落的花散在台阶上,树叶沙沙的声响让我有片刻的恍惚。而我那时心中想到的,是我希望在多年以后,无论世界多么嘈杂纷乱,周围的人们有多焦躁急迫,我都能够想起有这样一个平静的午后,这一片纷繁的景象中,我内心感受到的前所未有的安宁与波澜不惊,它能让我与这世界进行深入灵魂的交谈,让我知道这世间还有很多的美好等着我去遇见。
但是多年过去,当时心里出现的那种感受不太容易在现实生活中找到了。我再也没有过类似的片刻宁静,能让我忘记我是谁,从哪儿来,到哪儿去,忘记人生的三个终极哲学问题,也忘记围绕在身边的萧瑟和冷漠。而现在,我似乎又找到这种感觉了,找到了那种空虚又确确实实被生活填满的心累感,但是内心又特别的平静,现在谁来跟我说话我都不会理会,因为那相当于闯入到我的世界里,再进行抢劫。
现在是凌晨一点零八分。市中心只有几家餐厅还亮着灯,姑父家在二十一楼,楼层一高,就能让人更加接近天空,远离人世的喧嚣。深沉的夜空透露着似有似无的光,像平静的深海不起半点波澜,银白色的月色眷恋星星的陪伴,清冷得没有一丝温存,浮动的风带着月光的忧伤扑进夜空的怀抱,在这寂静中沉沦。星辰点缀了夜空,把它们的光泽洒向大地,不管是有名的星星还是无名的星星。
等等,深海······我深吸一口气,大海确实是我所向往的,但是······现在大海在我眼中却有了微妙的变化,似乎没有那么的神秘了,但是魅力却增加了很多,大概是因为那些人鱼······
我的余光突然瞄到身边多了一个人,有点被吓到的我扭头一看,祁若林,为什么?他这么晚站出来干什么?也睡不着吗?
但是我什么都没说,只是回过头,站着不动,继续发呆。他也没说话,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站着,直到我有些困意了,打了一个哈欠,就转身拍拍他的肩,走回卧室。过了几分钟,我才听到他从阳台走回卧室,接着轻轻地把门关上,听起来就像一声短暂的叹息。
这一觉睡得十分安稳。到了早上十点我才醒过来,刷牙洗脸,进了客厅,看到祁若林在茶几旁坐着,茶几上散着一堆资料。我走过去看了一眼,全是我看不懂的各种数据,密密麻麻的全是数字,一张接一张的表格,我赶紧挪开视线,怕刚清醒过来的自己又混了。
“这都是些啥玩意儿?”我问,祁若林没抬头,说:“这些是······一个公司的财务报表和商品出售资料,最近要用到的。”
“你在公司上班?”
“不是,这些只是我找的资料。”
我感到有些奇怪,于是又问:“那你靠什么赚钱?”
“干些杂活,电脑编程软件之类的,在网上剪剪视频······一个月也就一万块。少的时候六七千,取决我自己的心情。怎么了吗?”
“那你还真厉害,能顺应时代发展。”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祁若林笑笑,说:“你摄影的话,我可以包下你以后的所有修图工作,怎么样?”
“哪能麻烦你,让我以后产生依赖了怎么办?我的活还是要自己做。”我走向厨房拿面包。
“哪能不麻烦我?你上辈子不就是那样依赖过来的吗?”
“这个······再说吧,我现在连工作都没有。”我干笑两声,想要含糊过去。
“要工作,我可以帮你找,而且待遇绝对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