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芳鼓起勇气,不顾父亲肯不肯了,走到小沙发边上,眼里再次蓄满忧伤,坐下来,摸着沙发的左边扶手,认真道:“娘亲病了。”
很像一句废话,却没有人会出声提醒。
“她那时还对我说不要紧的,等爹爹回来,病就好了。”
“我知道,她一定很痛苦,扶手里凹陷着,她一定是忍得也很辛苦。”小芳悲里反笑,“我很蠢,医术也极差,学了三年医,居然连望闻问切的基本都不会,我真是蠢透了。”
“你不蠢,只是太过担忧而已。人是感性的动物,遇到外事或许不会碰到心弦,如果碰上了内事,事关亲朋好友,心里的那根弦,就忍不住会悬着,不关你事的。”
显然,在场的四人里,老李不能做女儿的开导医生,二愣子也不能,唯有萧仪这个赤脚佬了。
二愣子心里真他么的难受,被人撬墙角是很痛苦的。为了能医好小芳,他咬了咬牙,暗道:我忍,小不忍则乱大谋!
小芳定定地望了眼萧仪,沉默了半会儿,才继续说道:“你说得没错,那时的我,太紧张了。”
这话说着似乎很简单,内里的信息不少。
老李眼里闪过一丝喜色,心病最怕是完全埋入其中不能自拔,往往是用第一人称来叙述事情,女儿的一句话转换了角色,她人开始慢慢地从泥潭里拔出自己深陷的脚。
察言观色,用在官场、商场,很多人不耻,用在医学上,是和望闻问切息息相关,常常为人所乐道。
老李看得出来,萧仪同样看得出来,他俩对视了一眼,并没有打断小芳的诉说。
这个时候的小芳,不太需要旁人多赘述,旁人只需要在关键的时候,拉她一把,就足够了。
“娘亲一开始的病没有那般严重的,在现在的我看来,只是破伤风,破伤风在初期只要细心医治会很快痊愈,只是”
“那时的我什么也不懂,娘亲整个身体陷入沙发里,出现乏力,头晕,头疼的症状,我以为是老毛病犯了。”
“爹爹,我真的以为是娘亲的高血压犯了,才会有头晕头痛的症状,歇息下就会好起来的。”小芳忍不住自嘲,“我真是该死,娘亲说话都已经不利索了,张口都困难,肌肉收缩紧张,这些症状,怎么会是高血压造成的?我还忙着去找葛根夏枯草来,真是胡闹得过分。”
屋内没有反驳,静静地听小芳姑娘来宣泄,她能自责,就是自治的开始了。
但是,医生不同,判断关键的节点同样不同,萧仪这个时候适时搭话,他看出了病者需要疏导了。因为病者这时候的情绪波动由悠长变得急速,是病发的征兆,不好好梳理,恐怕还是要继续深藏自己,再难医治。
小芳话里说自己在胡闹,眼里噙满了泪水,显然她是知道错了,只是现在的她依旧不能控制得住心里那个充满愧疚的自己,萧仪认真道:“葛根祛风解表显著,你还看得出娘亲的颈项发痛了?”
转移注意力,是开导的良药之一。
果然,小芳眼里的忧伤慢慢转淡,她肯定道:“那时的我真的很努力,娘亲头痛难忍,脸面肌肉紧张,后到了颈项,才会深陷沙发里,我才觉得用葛根来祛风解表,减轻她颈项的痛楚。爹爹,你觉得我做得对吗?”
医治的手法是对的,可判断错了,做得再对,又有什么用呢?
老李医生想鼓励,但小芳已然冷笑:“我错得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