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上午，从格莱林特子爵家中走出的休·迪尔查和佛尔思·沃尔沉默地沿街行走了一小段路，这才由身穿见习骑士服的娇小少女率先开口表态：</p>
“先去那边的咖啡厅坐一会？”</p>
佛尔思摸了摸长发，点头同意道：</p>
“我觉得我需要一杯热腾腾的饮料，来理顺脑袋里来回打转的疑惑和各种阴谋假设……奥黛丽小姐怎么会突然发布那种，那种……你懂我要说什么。”</p>
“无非是一些大人物之间的利益交换，权力斗争。我们用不着考虑那些复杂的事，做好自己的工作，拿到那笔承担风险的佣金就已经够了。”</p>
佛尔思知道，休刚刚购买完“治安官”配方，正在为魔药材料而努力攒钱，尽管奥黛丽小姐承诺的这笔至少200镑的报酬平分到她们每个人手中，也有足足100镑，但距离序列8魔药两种主材的标价总额还是差了不少。</p>
“真好啊。”她跨步走进街边咖啡厅，没头没尾地感叹了一句。</p>
她是在羡慕休至少有机会能花出这些钱，不像自己，至今都没有见到过有谁出售“学徒”的后续配方，更不用说考虑魔药主材的问题。</p>
“以后总能有机会的。”来到安静无人的偏僻角落，休端正地在座位上坐好，翻看起菜单的价目表，“我知道你把稿费的收入都好好存起来了。”</p>
“希望吧。”</p>
正要慵懒瘫坐到沙发椅上的佛尔思突然意识到这不是在自己家中，连忙又直起腰，勉强维持住了形象，挥手示意咖啡厅的服务员过来点单。</p>
等到她们各自的咖啡被送来桌上，休已经手脚麻利地外出购入了一份《贝克兰德日报》，并熟练翻到字体大小合适的页数，裁剪下一个个可以拼凑成句的单词，开始用胶水把它们粘到硬纸卡片上。</p>
“我们有重要的事，希望能见面商谈……”佛尔思凑近脑袋，一字一顿地念出硬质卡片上的内容，随即指尖轻点了黄褐色信封上的收件人名两下，“就这样？确定不用再多描述点什么，A先生会同意这样突兀的见面请求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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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好友几眼：</p>
“忘记我之前和你提到过的小道消息了吗？据说有女性非凡者用身体在A先生那里换到了魔药材料……你觉得他有理由不同意和我们的见面？”</p>
佛尔思露出恶心的表情，顺手端起咖啡喝压惊，随后便被苦得皱起了脸：</p>
“我好不容易忘记掉这种变态的事，被你一说又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待会去找老凯利送信之前，我能申请去旁边的店里买几个甜甜圈吃吗？”</p>
“你明明昨天才说要戒掉零食。”休将拼好消息内容的硬纸卡片塞进信封，低头开始用胶水处理信封口，任由手旁放置的咖啡杯里冉冉腾起热气，也没有分心去看一眼。</p>
佛尔思之前提到的老凯利，是一位年过半百、略有些神经质的老先生，他最为显著的特点是头顶稀疏的发量和微红的酒糟鼻，还有便是乖僻糟糕的性格，以及经营着一家开在邻接西区和希尔斯顿区街道的花店。但除了这些可有可无的信息以外，他还似乎还担任着为A先生组织的隐秘聚会牵线的职责，休和佛尔思已经与对方打过好几次交道，因此基本可以确定这封信最后会送达到A先生的手上。</p>
考虑到自己腰间愈发惨不忍睹的赘肉，佛尔思沉痛地作出抉择，取消了甜甜圈的购买计划。</p>
粘好手中请求见面的信件，休才终于收好杂物，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温度适中的苦咖啡：</p>
“等喝完这个，我们就过去吧。不过说起来，我以为你今天会找个时机询问奥黛丽小姐……有关你要找的那个人的事。”</p>
“询问我要找的那个人……”正在往咖啡里加糖加牛奶的佛尔思闻言，一下子反应过来休所指的事，慵懒的神情中带上了无奈，“那位美丽又慷慨的小姐可是我们的金主，金主！哪有收钱办事的打工下属反过来向老板求助的？”</p>
“可是，如果你要找的那人恰好在贝克兰德，恰好又在贵族圈里，奥黛丽小姐能接触到的人脉可比我们两个多得多，说不定就能提供什么有用的信息。”休一板一眼分析道。</p>
佛尔思不抱希望地摇摇头，压低声音叹息起来：</p>
“你说的这种可能性也太小了，更何况关于那人……不，我甚至不确定那个从满月呓语里听到的名字究竟是不是某个‘人’，毕竟它太过普通常见，可能作为代号，也可能指代某个特殊的神秘学物品或地点……连姓氏都没有，除非奇迹发生，否则我不觉得自己能够找到呓语里提及的那个名字真正对应的目标。”</p>
“总之先认为那是个人名。”已从好友口中听过那个名字的休点点头，宽慰她道，“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个突破口，我会尽力帮你打听‘她’的事。”</p>
“我当然知道这是搞清楚呓语真相的机会……唉，但又不能随便向我写作圈和医生交际圈里的人透露非凡者的存在，而且还不像上次帮奥黛丽小姐打听心理炼金会时那样、编一个我有位朋友如何如何的故事就好，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各位好，你们听说过和满月有关的‘爱丽丝’吗？我觉得这么问了之后，绝对会被开玩笑说是不是在构思新书的灵感。”呷了几口咖啡之后，佛尔思勉强打起了精神。</p>
休随手翻过那几页被剪裁得破破烂烂的报纸，一本正经地提议道：</p>
“你要不要锻炼一下编故事的本领？这应该也有益于提升你的写作水平。”</p>
佛尔思当机立断，举起了桌上的洁白餐巾，假装这是因蒂斯共和国的国旗：</p>
“我觉得罗塞尔大帝有一句话说得非常有道理——当你试图编造一个谎言骗过他人，未来就一定要编造更多的假话来补救自己撒的第一个谎。”</p>
翻看报纸间，休的动作出现了停顿。</p>
“你要不要考虑一下，请专业人士来做这份找人的工作？”</p>
见习骑士服的少女一边说着，一边调转报纸方向，示意般指了指广告版块。</p>
“私家侦探……”只扫了一眼报上的文字，佛尔思便忍不住皱了皱眉，“之前调查齐林格斯的时候，我记得我们请过艾辛格先生，他的咨询费用是半小时一镑……”</p>
她至今都对那位大侦探精准明确的演绎法印象尤深。</p>
“情况不同。当时我们从奥黛丽小姐那里拿到了足够多的信息，只是想要圈定目标的活动范围和居住地点，才会去找擅长推理的知名侦探。但现在，你除了那个名字还知道其他情报吗？”</p>
“所以，倒不如请侦探收集资料，把所有叫那个名字的人整理成清单……”佛尔思的语调逐渐褪去懒散，却又在最后陡然下落回归低沉，“可问题是，就算拿到了名单，我也不知道该怎样排除不正确的人选，准确找到呓语里提到的那一个爱丽丝啊。”</p>
这……好像也的确是个问题。</p>
休满脸严肃地思索了许久，也没能想出什么特别好的解决方法，只得默默喝完了自己那杯咖啡，从口袋中掏出零钱放到桌上：</p>
“我们还是先去联络A先生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