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主您现在应该先治的,似乎……不该是生儿育女的问题。”</p>
芳菲的话让朱宜真顿时陷入疑惑之中。</p>
“陆夫人的意思是?”</p>
“哦,我是说……”芳菲顿了一顿,笑道:“县主您太紧张,太在意了。”</p>
她又说:“我常和几位密友到轻云寺去吃斋,也听听佛法。佛祖说过,世间事,不过缘起缘灭。人与人之间,说的也不过是个‘缘’字而已。能成为挚友需要缘分,能结为夫妻更是多少世修来的缘分,父母与子女何尝不是如此呢?”</p>
朱宜真愣住了,她没想到芳菲要跟她谈佛法。这……话题是怎么绕到这儿来的?</p>
“陆夫人原来也对佛法有研究?”</p>
既然说起了这个话题,朱宜真只得跟着说两句。</p>
“哪里!佛法奥妙精深,我可是连门槛都没迈进去,更说不上研究了。只是听高僧说法,心有感悟罢了。”芳菲说的也是实话。</p>
朱宜真说道:“既有感悟,便见慧根。陆夫人也不必太谦。”</p>
“我可不是谦虚。”芳菲说:“只是,我想劝县主若是有空,不如多修习佛法,偶尔去寺里上上香,听听大师讲经也是好的。也不必时时在意着子嗣的事情,有些事总得随缘。”</p>
朱宜真有些失望。</p>
她放下皇族身份,折节下交,便是想从这位声名卓著的“送子观音”身上得到些实质性的帮助。谁知才没说几句,这陆夫人却把话题扯到随缘上头来了。</p>
她觉得这也许是芳菲的推托之词,面上不禁带出了些焦急的神色。</p>
“听讲经固然好,”朱宜真叹息一声:“可惜我为子嗣难题困扰,真是难有闲情去听讲……若是这般去拜佛,怕用心不诚,佛祖反而不喜啊。”</p>
这是固执地把话题又扯回生孩子上了。</p>
芳菲一笑,轻声道:“这便是县主眼下应当先治的病症了。”</p>
朱宜真还没反应过来,只听芳菲缓缓说道:“心病不除,县主想有子嗣,确实是很艰难啊!”</p>
“心病?”</p>
朱宜真急道:“陆夫人是说……我这病,竟不是身上起的,而是从心头发起?”</p>
这也有些太玄乎了吧?</p>
人家不是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心诚则灵么?</p>
她的心已经很诚了,怎么反而成了毛病呢?</p>
不但她不理解,时下就是换了个别人,也解释不通。</p>
芳菲却觉得,朱宜真这不孕的毛病,很有可能就是从心而起。</p>
这就要说到精神与肉体的复杂关系了……她又不能甩出脑中资料库里那一堆医学名词来跟朱宜真说,真说了,朱宜真也听不懂。</p>
总不能跟朱宜真直说——“精神过度紧张往往会导致内分泌功能紊乱、排卵障碍或者甚至不能排卵?”</p>
更不能说,“长期处于高强度的压力之下,大脑皮层会抑制下丘脑以及垂体的功能,甚至抑制卵巢的功能,使卵巢不排卵,月经开始紊乱……”</p>
其实,有一句话来形容朱宜真这种病症,就是“越想怀孕的人往往越难怀孕”。</p>
如果朱宜真还很年轻,生育能力很强;</p>
如果仅仅是她一个人紧张,丈夫却一切正常;</p>
如果这种紧张情绪只是暂时的——</p>
那么他们夫妻再有孩子的可能性本来是很大的。</p>
可是,现在这三样,朱宜真都不符合。</p>
她已经快三十岁了,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迈进了中年的大门。她的那位夫君,年纪只会比她更大,也许承受的压力也比她还要大——毕竟事关他家族的传承。而想要生一个儿子的迫切愿望,照朱宜真所说,已经持续了好几年。</p>
这种压力累积起来,是很可怕的。</p>
芳菲刚才虽然没有给朱宜真把脉,但却已经观察到朱宜真的一些情形。通过询问,她更加相信,朱宜真应该是得了焦虑症。</p>
人人都有焦虑的时候。但是当这种焦虑,成了一个人生活的常态,那她的生活自然要受到极大的干扰。</p>
紧张、焦急、难入梦、易口干,常出汗、脸泛红潮……这些都是焦虑症最直观的表现。</p>
事实上,在三胞胎满月酒那天,芳菲和朱宜真初次见面的时候,她就已经察觉到这位昀宁县主的情绪上有些波动。</p>
其实不用说别的,单单看她竟为了子嗣的事情,来求助自己这个身份比她低微了许多的文官妻子……就知道朱宜真的内心,焦虑到什么地步了。</p>
以前来拜访芳菲的,多是成亲后难怀子嗣的夫人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