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碧荷回来，向芳菲禀报说已经送了鱼汤过去，那位公子让她捎话过来问候蔡小姐现在可好些了。</p>
芳菲想起方才匆匆一瞥所见到的那位小公子的模样，似乎十三四岁左右，长得眉清目秀，实在看不出有这么好的水性，能赶在船家之前把人救上来。</p>
看他打扮也并不惹眼，只是寻常儒衫包头。但看得出衣裳都是好料子做的，应该是好人家的子弟。现在听到他礼数周全，便更添了几分好感。</p>
现在想想真是后怕。幸亏明媗现在年纪小，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男子触碰了身子还不算太招人闲话。</p>
如果明媗再大上个两岁，那她的闺名可就全毁了，以后想找个好婆家可难了——更别说她脸上的疤痕还没完全治愈，这又是一处让人挑眼的地方。</p>
碧荷跟着芳菲办事办熟了，即使芳菲并没吩咐下来的事情，她也能做得妥妥当当。</p>
她轻声对芳菲说：“夫人，那小公子姓王，是随祖父从外地到鹿城来做客的。奴婢看这位小公子言谈文雅，看来当是位书香世家的公子呢。”</p>
是外地人呀。芳菲本想过后再去向人家家中道谢的，知道是外地人，倒改了主意。</p>
“既然人家不是鹿城人，那我们还是现在就过去道谢吧。只是手上什么礼物都没带，也太失礼了。”</p>
“姐姐，我也一道过去吧？”</p>
明媗喝了姜汤和鱼汤，又重新整了衣装梳了头，脸上还上了一层薄薄的脂粉，看起来倒像是没事人似的了。</p>
芳菲想了想，点头道：“也好。你是正主儿，该和人家说一声谢的。”</p>
要是明媗是个十四五岁的姑娘，芳菲倒不好带她出去了。如今还算是个孩子，出去见见外男也不至于太失礼，何况那是恩人呢。</p>
陆砚听了芳菲的嘱咐，赶紧让船家把这船靠近王家的船，先过去和王家的下人打了招呼。</p>
春雨和绿萝各撑开一把纸伞，略遮着芳菲和明媗的容貌护着她们过去，免得叫外头人看了去。</p>
虽说刚才芳菲情急之下什么遮掩也没有的冲了出去，但此一时彼一时，这会儿又不是刚才那种等着救命的时候，自然该矜持就要矜持。</p>
那边早就得了信儿，知道被王公子救了的那小姑娘和她姐姐要过来道谢，当然也都清了场把男仆们都赶到后舱去了。</p>
等芳菲和明媗在一个小丫鬟的引领下进了船舱，发现这舱房里只坐着一位花白胡子的老人家和那位小王公子。</p>
那老人面容清瘦，双目却炯炯有神，这时正坐在船舱固定好的圈椅上拈须微笑，给人一种十分平和亲切的感觉。</p>
小王公子脸上也是笑意盈然，看到芳菲进来抢先过来作揖行礼。他比芳菲年纪小得多，先行礼也是应有之义，不过也可以从这小节看出王家的家教极严。</p>
芳菲赶紧将他虚扶起来，随即向王老先生问好，又感谢王公子大义救了她的妹妹。</p>
随即才让明媗过来郑重地向王公子道谢。王公子看见明媗深深朝他拜了下去，赶紧偏了半边身子，连道“使不得，太多礼了”。</p>
王老先生呵呵笑道：“陆夫人不必客套。这孩子打小在家中池塘扑腾惯了，今儿能因缘际会救了令妹，总算没白喝这么多年池塘泥水……”</p>
王老先生说话有趣，一下子就把双方初见的生疏感冲淡了许多。</p>
芳菲善于辞令，明媗也聪明可人，两人落座后与和气的王老先生攀谈了几句，便迅速熟悉了起来。</p>
当芳菲听到王老先生是从江南道鉴州来到此地的，她心中一动，想起一个人来。</p>
“鉴州有位临湖先生，不知可是王老先生的本家？”</p>
那对祖孙登时愣住了。</p>
芳菲看见王公子面上尽是异色，而王老先生则玩味地看了她几眼，方才说：“你也知道这王临湖？”</p>
芳菲肃容道：“临湖公与宁川公同为同安学派的泰山北斗，乃是当世程文大家，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如今一说起鉴州，人人都自然而然想起临湖先生，小妇人虽然身在深闺也久闻先生的大名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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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这祖孙二人的反应。</p>
只见王公子的表情十分欢喜，侧头向他的祖父看去。王老先生虽然神色淡定，眼中也不由得闪过一丝得意，全被芳菲收进眼底。</p>
芳菲又说了一些临湖先生流传久远的八股文。这时王家祖孙不单单是欣喜，简直就是震惊了，这容色娇艳的女子居然有此等学识，所提到的名篇名句竟无一处错漏，真真让人惊诧莫名！</p>
“姐姐你真厉害！”明媗听芳菲谈了几句王临湖的文章，不禁脱口而出。</p>
“明媗，哪有这样说自家姐姐的。”芳菲转头轻轻责怪了明媗一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