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一风当晚就在陆家住下。</p>
芳菲陪着他们俩用过晚饭以后便回屋去了。两人又到内书房里商谈了半夜，直到过了一更陆寒才回了屋。</p>
芳菲早就歇下了，奶娘也抱着孩子回了她的屋子。外间只有碧青在撑着头看着灯火，一见陆寒回来，忙打起精神来伺候他梳洗。</p>
简单的梳洗一下，陆寒便到里间床上躺下了。本以为芳菲已经睡着，没想到他脑袋才沾上枕头，便看见芳菲睁开了眼睛。</p>
“没睡？”</p>
他伸手理了理芳菲鬓边稍显凌乱的发丝。</p>
芳菲转过身来面对他，轻声问：“我有些担心……相公，这次的事会有麻烦吗？”</p>
“没什么大不了的，”陆寒温柔地轻抚她的脸颊：“是同安学派的事。”</p>
芳菲看了看陆寒的表情，好像并不是非常烦恼，稍稍放下了心事。</p>
她没有追问详细的内情。这是男人们在朝堂中的大事，她没必要去插手。只要知道缪一风为何而来的就足够了……</p>
等芳菲翻了个身闭上眼睛慢慢睡着，陆寒却依然十分清醒，没有一丝睡意。</p>
他想起他刚刚中了进士回乡，去拜访老师苏翰林苏老先生的时候，老师说过的话。</p>
“子昌，无论你怎么想，外人都会将你视为同安门下。他们得意，未必能带挈了你。但他们一旦失势，你也会受到影响……尤其是你要到府学里去任学政之职……牵扯的就更深了。”</p>
当时苏老先生就对他说过，一定要将府学的大权抓在自己手里，而不能当一个被供起来的傀儡学政。</p>
“西南道那边，本土的西南学派势力很大，要是你不掌权，更要被那些西南学派的门人排挤死了。但为人最忌蛇鼠两端……既然你出身同安，便只能一直宣扬同安儒学，不可与西南学派妥协！”</p>
他没有妥协。</p>
正如老师所教导的那样，他费尽心机把府学拿下，现在在府学里可谓是一言九鼎，和前面数任学政完全不可同日而语。</p>
府学里的教授大多是西南学派出身，但因为他这学政的权威极盛，他们也不敢请西南学派的宿儒来讲学——学派上的门户之争是惨烈的，他们不敢冒着被陆寒直接撸掉职位的危险来引进自己的学说。</p>
缪一风刚才说：“子昌，现在马上就要到秋闱了。这样好的时机，正是你趁势而起的时候……”</p>
陆寒不得不动心。</p>
缪天南从来不是他的老师，他也不可能继承缪天南在同安学派里的地位。这只是一次合作……</p>
恰好他坐到了鹿城学政这个位子上，不然这次合作也无法达成。</p>
同样的时刻，缪一风躺在陆家书房里，也是思绪起伏，无法入眠。</p>
他想到父亲的信里，很感慨的说：“现在就是看当年种下的因，可否收获如今的果了……”</p>
几年前的那一幕又在眼前浮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