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史楠撞了一撞的小书生淡淡扫了史楠一眼，又面无表情的转身继续往前走，完全没把史楠挑衅的眼神看在眼里。</p>
史楠心里一阵不舒坦。但是自己先撞了人，总不能去揪着人家不放，只好把胸中的郁闷压下去继续和身边的人说话。</p>
他的同伴却神秘兮兮的笑了笑，朝刚刚被他撞了的那人指了指：“你知道他是谁？”</p>
“总不会是哪家的少爷吧？”史公子满不在乎的说。就凭那人的一身打扮，怎看都是个穷酸啊！</p>
“嘿嘿，史兄，前些日子你府上赏月会的时候，你不是见到了那位美貌的秦七小姐吗？”这同伴当日也参加了那赏月会，史楠见到芳菲之后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的情形他是看得清清楚楚的。</p>
一听人提起“秦七小姐”，史楠真是又爱又恨。天鹅肉一口没吃着，倒先惹了一身腥，那屁股上的伤到现在还没好呢……</p>
“那又如何？”史公子撇了撇嘴，一时没想清楚同伴要说什么。</p>
那同伴笑道：“刚刚你撞上的，就是秦七小姐的夫婿，陆家的小子。他老子还没死的时候是个小吏，所以他原来也和我们一起在官学里读过书，我认得的。”</p>
什么？</p>
就是刚才那个穿着穷酸得不能再穷酸的小子？</p>
史楠登时心中一阵不平。自己是哪里比不上那小子啊，为什么那天他“英雄救美”的时候，秦七小姐对他是一点好脸色都没有，还毫不留情的揭出他的作为……那小子除了一张脸还过得去，真是没有半点让他看得上的地方！</p>
说来也巧，等到他们进了学官大礼堂——以前是道士们做法事的大殿，按照手中拿的座位牌坐下去以后，史楠发现自己身边赫然坐着的就是那个他根本瞧不上的陆寒。</p>
这可是第一排的正中，好位子中的好位子！</p>
史楠心里的火一下子就上来了，这穷小子凭什么和自己平起平坐啊？他这个位子，因为当知府的父亲的关系，安排听讲位子的学宫管事们是早早就替他备下了的。可是这陆家小子，他又算哪根葱？</p>
“喂，你！”</p>
史楠瓮声瓮气的喝了一声，正端坐在位子上等待听讲的陆寒闻声转过头来，也是微微一愣，紧接着皱了皱眉头。</p>
“这位子也是你做得的？你知不知道这儿讲学的规矩，是要按座位牌坐的——你不会是连座位牌都没有就混进来的吧？”</p>
陆寒不知道这个穿着华贵的纨绔子弟为什么盯上了自己，不过他根本不想也不屑和人起争执。他一声不吭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座位牌，直直的杵到了史楠的面前。</p>
“甲七……”</p>
还真是这个位子啊！</p>
总算史楠没蠢到家，说出什么假造座位牌这种浑话。他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扭过头不再去看身边的陆寒，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别扭。</p>
他有个当知府的爹，这陆家小子是走了什么关系拿到这个牌子的啊……</p>
芳菲看了看天色，现在玉虚学宫那边，应该已经开讲了吧。</p>
她将玉虚学宫讲学的座位牌交给陆寒的时候，陆寒也很惊喜。只要是真正的读书人，都会对宁川公这种大儒心中充满了敬意。能够当堂听到他老人家的讲学，对自己修行钻研学问一定大有裨益！</p>
芳菲简单说了说自己是怎么认识缪一风的。不过当芳菲告诉他，她把他上次给她看的那两篇时文交给缪一风，请他帮递到缪天南的面前让缪天南看一看的时候，陆寒还是有些惶恐。</p>
芳菲怕他是怪自己太过自作主张，但陆寒却说：“芳菲妹妹，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我怎么会有这样不惜福的想法？只是觉得自己这点毫末功夫，却要班门弄斧，实在是贻笑大方。”</p>
原来是这样。芳菲放下了心，便说：“陆哥哥，你的时文虽然火候未到，却是灵气十足，无须太过担心。再说后辈学子的文章稍差些，那也算不得什么奇怪的事情。我只是想让宁川公对你有个印象，你知道现在文坛上和朝廷里，同安学派的人占了多少分量……”</p>
</p>
陆寒点头说：“这些我是明白的，我又不是那种不通事务的呆子，难道还会骂你钻营不成？”</p>
芳菲就是怕陆寒读书读傻了，说出那种“只要自己有真本事，绝对无须靠关系”的蠢话。幸好他还是很聪明的……也许是父母双亡之后，见多了人情冷暖，知道这世上的事情绝对不是那么单纯的了吧？</p>
在这人世间想办成一件事，没有“关系”，那是非常非常困难的。既然他一心一意要通过科举出头，那么迟早要出来做官。现在如果能打上宁川公这条线，和同安学派有了交往，那么日后在官场上总是有个依傍……</p>
但是，光是存着“抱大腿”的心里去攀附人家缪大儒，那也绝对不是陆寒所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