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栓,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推到黑客身上。”
甜果的话语尚在耳边,眼前的宋云江已经把所有罪责推到黑客身上。这不禁让方栓怀疑,是否那个黑客组织是故意背叛了委员会,专门替委员会干黑活?
他对于政客,向来给予最大的肮脏想法作为尊敬。
方栓道:
“我不认为你说的是真话。永生实验会造成不小的影响,这些影响并非完全可控,也并非完全都是良性。也许黑客就是这样诞生的,一个服务于委员会,承担实验产生的骂名的组织。”
这就和达尔文做的事情一样。不过基于和步眠的关系,这句话方栓没有补充。
宋云江点点头:
“你说的对,委员会都是自私自利的人,的确和正义两个字毫无干系。但是阿栓,我有没有说谎不是你说了算,而是步眠小姐在判断。谁说谎,谁出局。
而且——”
他看着他,眼波像是一汪清池,底下沉了两块黑炭淹没在水中,那是一缕死灰不可复燃的安静与哀思:
“芙兰达…芙兰达…她死了,你知道吗?我为委员会工作十年,和黄远江认识十年,如果不是因为芙兰达,也许…”
宋云江脸色抽搐,仰面朝天,良久以后才恢复过来。他整理了情绪,道:
“抱歉,失态了。五年前因为芙兰达的意外,我抓住了黑客的尾巴,然而仍然让他们逃了。于是从那时起,我开始着手调查黄远江,他这个领导当的着实有些太安逸了,后来才发现思想钢印已经失效的事实。
阿栓,你应该记得吧?芙兰达的笑容很甜,很甜。我时常悔恨为何那天要施展小聪明,要是输了赌约的人是我便完美了…如果那天鼓起勇气和她亲吻…就…就…”
他的眼眸闪过寒光:
“我们合作,抓住黑客。”
※※※※
委员会想要和金沙港缓和关系,毕竟方栓是个聪明人,林正清也是聪明人,与聪明人为敌是件很苦恼的事情。而且他们有共同的敌人,怎么看都不应该内卷;
上京想要一个和谐稳定的社会,死了一个人,一定要有合理的解释。于是组织了一个局,派来和双方都有关系的步眠做桥梁,这就叫解决问题;
至于…三方中剩下来的那方,金沙港呢?金沙港在想什么?
宋云江想要抓住黑客,身为既得利者,目前看理由是这样;
步眠想要一个独立的身体,身为既得利者,目前看理由是这样;
至于…三个聪明人当中剩下来的那个,方栓呢?身为既得利者,方栓要的是什么?
方栓眼眸轻阖,似乎在打瞌睡。
宋云江的目光灼烈看着他,一寸也不挪开。
步眠就好像是个旁客,不参与,不定夺。她淡淡的坐在那儿,眼眸垂下,观察着老师买给自己的新衣裳,越看越心喜,脸颊飞上悄红,又很快被淡银色隐去。
“老师。”
终归是步眠打断了这份沉默,她冷清清开口:
“黄远江生前有一位爱侣,两人没有婚姻关系,但是有婚姻事实。
三日前,那位女性在首都医院做体检时发现自己意外怀孕,她把这个消息说给黄远江听了,她想赌,赌自己的孩子不是脑瘫儿的可能。但是黄远江拒绝了,坚决要她打掉孩子…
然后,她自认为因此看清了黄远江的嘴脸,认为那个男人眼中只有政绩和仕途,于是在孕后情绪极度不正常的情况下,坠楼自杀。
黄远江得知消息,自认为是自己杀死了那对母子。谋杀、惭愧…黄远江无法逃脱同时失去两位血亲的痛苦,因此匆匆留下遗言,自杀身亡。”
步眠淡淡的说:
“以上,是上京给出来的解决方案。”
方栓不想答应,他冷泠泠看过去,这是十年来他首次直视姐姐那冰冷的眸光。
好冷,身上就像是被冰刀刮了一下又一下的冷、一刀又一刀的痛、一次又一次的残忍。这就是步眠姐姐,一个由冰雪做成的没有感情的完美女性吗?
方栓咬着牙关问:
“那…真相呢?”
“真相已经给你了。要不要公之于众是你的选择,上京只为你提供另外一条路,一条最安稳的路。你选择真相,你就无法和全世界70亿人给出一个交代。”
“你在威胁我吗?”
“怎么?你已经签订保密协议,你要泄密吗?到时候全世界都得被你埋进地狱。”
步眠抬起手掌,覆盖在方栓的脸颊上,轻轻摩挲,眼眸中出现一缕迷离。
“而且你认为,我是会向情感屈服的女人吗?”
※※※※
说到底,我在坚持什么呢?
方栓不由得会这样想。
在与宋云江见面以前,他已经想到了许多种可能。因此会谈内容的种种匪夷所思,方栓都能听得面不改色,这些他都有预料,包括上京会给什么样的处理方式也早有预备。
可是,当事情发生时,方栓仍然会产生愤怒的情绪。那么——说到底,黄远江的死牵扯太大,真的可以把真相公布给全世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