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是在学校食堂吃的。
林义拿起一个长方形铝制带盖的饭盒,武荣也是。
这是校门口小卖部里,最便宜的一种餐具,也是普及率最高的一种餐具。
邹艳霞和李伊莱用的是米黄色钢碗,说白了就是不锈钢外表喷了一层米黄色的油漆。碗的外沿还有两人的名字,用毛笔写的,邹艳霞的字还是拿的出手的。
而一行人里,米珈的亮白色瓷碗是最抢眼的,洁白而又干净,阳春白雪的手指捏着,宛如她的人一样,透亮着一股气质。不过价格可不便宜,死贵死贵的五元钱一个。
普通窗口,饭菜翻来覆去就那么几样。
五毛钱一份的黄豆炖猪蹄,不过有没有猪蹄这个看运气。
食堂阿姨要是看你顺眼一点,给你掂一块。如果看你不顺眼,就是一勺汤汤水水带点黄豆。
两毛钱一份的豆腐皮子,白色的一勺里,还夹着些细碎的青椒片。
旁边挨着的是蒸蛋、胡萝卜、红烧豆腐。
不过卖的最好的,还要数麻辣。不过,现如今的邵市的麻辣种类还是比较稀缺的。
一眼看过去,林义只发现麻辣海带丝、海花、豆腐干、大蒜、滘头等干巴巴的几种。
但就是这几种,一到吃饭的时候,就成了学生们争抢的对象。
而价格也不便宜,刚从人堆里挤出来的武荣,端着个饭盒,又支付了五毛。
在这个农村普工十二元一天,技术师傅(包含木匠、篾匠、石匠等)十五元一天的年头。
这学校的套餐已经不便宜了。
学校的一处小假山,一湾池水,零零落落几个石刻雕像,别致着小片小片的翠绿松柏。这就是林义几人高中生涯最爱蹲守的吃饭点。
“我不吃皮。”邹艳霞还是像往常一样,把猪脚挑到林义碗里,然后就梗着白皙的小嘴唇,细嚼慢咽地对付着黄豆和蒸蛋。
林义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碗里的猪脚,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猪脚除了皮就是骨头。运气好的一段,可能还有一小撮瘦肉。
“我也不吃皮。”当林义低头默默啃着猪脚的时候,突如其来的,李伊莱也凑了过来,把碗里的猪脚巴拉到林义碗里。
她这个举动瞬间引起了几人的关注。邹艳霞偏头愣了愣,然后细薄的嘴皮子剜了起来,带着笑意。虽然不说话,但该有的刻薄,都清晰地表达了出来。
米珈就简单多了,双眼皮下内敛的亮黑珠子绕着大家泛一圈,然后就笑着继续吃饭。
“我吃不完这么多,武荣你吃一坨。”林义感受到李伊莱那拳拳到肉眼神,有点无奈,左手肘了下武荣。
“呃…”武荣右手绕了绕脑后,不知道怎么表达。然后就很干脆地换个地方,离开林义蹲到了米珈旁边,继续就着胡萝卜吃饭。
高中的寝室虽然有水龙头,但学校禁止用热水器。
如果有人被抓到,不仅宝贝的热水器被没收,还要挨处分,扣班上的操行分。
这时候就该班主任出场了,操行分可关系着人家的奖金,可想而知犯事者下场是怎样。
成绩好的可能就被说了几句。成绩不好的骂一顿都是轻的。老师要是心情不好,挨几下揍,然后就是罚站,打扫卫生。
在林义的高中生涯里,他发现班上米珈等成绩忒好的几人,就没搞过教室卫生,也没扫过班集体划分的操场。因为她的活都被班主任罚给其他人了。
而这还不是最过分的,郑班主任最赤裸裸、不遮掩的就是班上座次问题。
在他老人家眼里,身高不是唯一。每次月考完,班上的人就分男女在走廊上站两列。
成绩前十名的,先按顺序选自己喜欢的位置,然后才是其他人规规矩矩的来。
这也是米珈和邹艳霞永远是同桌的原因。而林义和武荣就没那么好运了,用一个词来表达最恰当:随风飘零。
逐渐变冷的天,吃过晚餐,林义和武荣还有一个活要做,就是用桶子提热水。
不仅要提自己洗澡用的,还得帮几个女生提。而做为交换,女生会帮他们把暖壶的开水灌满。
重生过来,趁着嘴巴子利索和贿赂,林义唯一的好处就是和烧煤的锅炉师傅打好了关系。每次提水不用排队,而且没有时间限制,不管什么时候去都有热水。
几个女生还经常笑说,和林义做朋友最有价值的地方,就是这个时候。
从锅炉房里出来,踏着一条石子路走向楼梯的时候,一只手一个桶的林义,步子就有点慢有点交错了,歪歪斜斜的还有点蹒跚地味道。
“唉,你说她们怎么想的,桶子这么大一个,就不能正常点么。”
林义从来不怪自己力气不行,实在是他与生俱来就和彪悍、敦厚、身强力壮拉不上干系。一直以清秀示人。
而身子厚实的武荣就比他好多了,虽然也青筋暴露,憋着气的脸有点红。但迈出去的步子稳而有力。
“她们用、用水的地方多,桶、桶子就大些。你休息会,我等下来接你。”武荣总是这个时候会这么说,然后就蹭蹭蹭的加快脚步,一个楼梯拐角又一个楼梯拐角的冒过。
这个时候,林义有点想念于海了,有对方在,林义从来不要帮女生提两桶水,这悲催的到底发生什么了,这几天连他最爱的米珈都舍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