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太后白了她一眼,把目光转到了别处,并不搭理他。
张梦阳嘿嘿一笑,说:“这位黑白教主,长得那是一个奇丑无比,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甚至一头母猪跟她相比都算是漂亮的。更好笑的是,就是这么一个丑八怪,她……她居然怀了杯鲁的孩子!”
萧太后听他这么说,心中大是好奇,实不知杯鲁那样的人物,虽说行止不端,说话也偶尔道三不着两的,可怎么说也算得是一表人才,且又身份不凡,怎么会让一个比母猪还丑的黑白教主怀上他的孩子?
可心中虽说好奇,但她也不愿开口向张梦阳询问,只得把心头上的这份好奇强行按捺下去,冷起脸色来对他说道:
“你少要给我嬉皮笑脸的,我给你说了这么一大通话,就是想要告诉你,我生是先夫的人,死是先夫的鬼,既然已经国破家亡,我已经是定意要在先夫的陵寝之旁了此残生的了,不欲任何人前来打扰。所以,你还自认为是我的臣子的话,就远远地离开我,这一生之中,我是再不想见任何人之面了。”
张梦阳听她说“生是先夫的人,死是先夫的鬼”,心头上立时便涌起一团老大的醋意,心想:“你那先夫再好,你嫁他之时也都已是五十多岁的糟老头子了,能好到哪儿去?”
张梦阳按捺住心头的酸楚,口气坚决地说道:“太后这么说,那是想要赶我走了,可是君臣名分既定,那是再过一千年一万年也更改不了的。太后想要一个人隐居在先皇的山陵之旁,让我这个做臣子的岂能放心得下?微臣斗胆请求太后,允许微臣一生侍驾于太后的左右,护佑太后的安危,以全微臣对太后的一番拳拳忠诚之念。”
萧太后冷笑道:“谈什么君臣之义,说什么赤诚之心,想要一生侍驾于我的左右,难道你的心中能放得下莺珠么?”
这句话刚一出口,萧太后登时便觉不妥,因为这句话给人听在耳中,怎么听都会觉得有一种情人间的争风吃醋的味道含在里边,既不像是一个太后对臣下的质询,更不像是一个姨娘面对外甥女的情郎该有的心态。
只听张梦阳依旧直挺挺地跪在那里说道:“莺珠我是舍不得的,太后也是我舍不得的,你两个于我而言,都是我心中的挚爱,太后难道果真不明白么?”
“大胆!”萧太后娇斥一声,抬起手来果断地抽了他一个嘴巴,说道:“再敢跟我没大没小的胡言乱语,看我敢不敢一下削了你的脑袋。”
张梦阳的心中本来就觉得委屈,现在再次被她甩手抽了个嘴巴,泪水顿时在眼眶中盈满,随即又顺着脸颊滚落而下,口中哽咽着说道:“太后要打,就尽管打死我吧,我对太后的忠心,天日可鉴!”
萧太后冷哼了一声道:“你既这么说,那我说过的任何话,你都自是肯听的了!”
张梦阳抬起袖子来擦了把眼泪,斩钉截铁地说:“那是当然,就算太后令我上刀山下油锅,我都会连眉毛都毫不皱一下,就是太后想要天上的月亮,我也会想尽办法儿地给你摘。”
本来听他说“上刀山下油锅”什么的,萧太后还不觉得如何,可听了他的最后一句,立即便秀眉紧蹙,芳心深处又再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在偷偷地占自己便宜。
其实,在萧太后的内心深处,对张梦阳本已经是颇多好感的,虽然她时常地提醒自己这个人是莺珠的情郎,但她却又无法彻底地忍下心来,在深心里疏远他,厌弃他。
在鸳鸯泊的许多时日里,每当看到或者想到张梦阳其人,她都会在这种矛盾的苦恼中,迷茫徘徊不定,直到金兵袭破了她的鸳鸯泊大营,藏匿在她深心之处的复国中兴之梦彻底无望,她自觉无颜见大辽列代先皇于地下,更觉得愧对崩逝已久的先夫天锡皇帝耶律淳的在天之灵。
在这样的伤痛中,萧太后心灰意冷,觉得世间的一切,都不过是过眼烟云,殊不值得留恋。同时她也觉得自己心中对张梦阳的那一缕朦朦胧胧的情愫,既谈不上什么光明正大,更是对先夫天锡皇帝耶律淳的一种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