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过了多久,夜变得更深了。星光透过窗口,洒在孩童脸上,屋外有蟋蟀声、蛙声、打鸣声。陈安知小心翼翼将怀中的孩童抱起,抬起头深深地望着窗外,那历尽沧桑的面庞上,有着坚毅、无畏、痛苦、解脱……复杂的神色。
“这些年陈府子子孙孙……传到了我的手里。祖爷爷,您的心愿我已经替你完成了。从今日起我将不在是陈府的家主。您一生未服过输,执着至此,但孙儿……服了。那个人是不可战胜的对手,我不想陈府的后辈走我的老路,包袱太重,这段恩怨就此罢休吧……”
说完一声叹息,陈安知望着怀中天真无邪孩子,低头轻轻地亲吻着。此后,这个伟大的棋手再也没有回到棋坛,陈家棋道就此衰落,或许很多年后某一天,陈府有天才走出再次崛起,但已不是老陈主、安知、方策、穆进、杨道、娄雨、鬼见那一批人了……
鼎堂993年6月30日,称霸棋坛十余年的棋圣陈安知去世,其子嗣不教围棋。
纵观棋史,陈安知这一生在洛江评价并不好,为了夺得棋圣之位,他勾结权势、不择手段,如同一个阴谋家模样,成为了真正的小人。
他玩弄权术,走火入魔,若非晚年碰到劲敌穆进,重新燃起了武士不畏死的血性,恐怕在这片棋史上留下的名声会更臭、更臭……
陈安知死后不久,乱魔与病魔率领座下弟子回到了十二魔宫。
一年后,也就是鼎堂994年,有着一千年多年历史的松下棋会正式废止。
鼎堂996年,洛江被兽潮冲毁,六欲宫外逃,鼎堂统治洛江的时代就此结束。洛江棋会也随着战乱、随着六欲宫的垮台,而成为了历史。
鼎堂998年,兽潮褪去,鼎堂卷土重来,六欲宫再次主宰着这片天地,苟延残喘的棋道四大家杨、穆、娄、鬼被宫主梦召见。
那日,鼎堂试图征用四大棋家的府邸用以赏赐辅佐新政的功臣。棋道四大家反抗,四处打点,逃过一劫。
此时,洛江仅剩四大棋家已再无财力、精力继续学棋,只得每日凝练岁灵石艰苦度日。
不久,四大棋家被一场大火点燃,历经百年的棋家成为了历史。
鼎堂1000年,六欲宫收回四大棋家府邸,进行重建,苟延残喘的四大棋家无家可归,生活难以为继。
鼎堂1001年,杨道躺在病床上,看着头顶草棚搭成的屋顶,潸然泪下。
十几年前,松下棋会十番棋大战历历在目,十年前穆进与陈安知的身影依旧清晰。七年前王质、陈安知病逝,自己还曾唏嘘不已,为两代棋道巨人的辞世而感到遗憾。五年前,在陈安知墓前,自己还曾发誓苦练棋艺,早日迈入新旧布局领域,成为一代不逊色任何时代的伟大棋手。
“如今,我因战乱颠沛流离,躺在草棚下,奄奄一息。今后再也没有松下棋会,今后再也没有了露幽台,今后再也没有人冒死争棋,今后……棋道是什么样子?我杨道看不见了。”
鼎堂1001年夏,杨道病逝。
历史就是如此,轮回再现。一段故事的落幕,意味着另一段故事的兴起,或许棋道落寞了,但棋道精神远没有落寞,有人将这股精神用于生存,有人将这股精神用于药王庙,还有人将其用于战场,就在杨道死后的第二天,太阳如往日一样升起。只不过,这将是另一个故事……
时间回到陈安知败于穆进的那个晚上,也就是鼎堂993年6月25日。
万里之外的北疆,沦陷区域还在扩大,只是兽潮进攻欲望已经没有起初那般猛烈,即便是这样,婺江流域、乃至漆水流域大范围沦陷,甚至波及到了渭水流域。鼎堂损失惨重,大批军甲士民被掳,其中包括三位宫主,一位平民候。
收到这些消息的乱魔久久不能平静,圣战道场,老魔辗转难眠。他起了身,坐在屋内。这时,病魔提着灯笼推开了门。
“我就知道你这个老东西睡不着。”病魔苦笑着摇摇头,点燃了房间内唯一的蜡烛,昏暗的房间内,人影闪烁。
“怎么?你不也没休息。”
乱魔声音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