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那黑影扭过脑袋,二话没说就趴在地上。瞅着那架势,黑影活像是时刻准备四肢并用扑杀上来。
人的两条腿,哪能跑得过鬼的四条腿?
李英巧只觉得手脚冰凉,急得乱蹦,一口就给自己的舌头咬出了血,含糊不清地喊道:“哥哥哥,快!快咬舌头,俺爹说过,舌尖血能烫死怨鬼,快咬舌头,咱好拿血吐它!”
赵丰年却跟个没事人一样,也不理她,猫下腰捡起地上的木棍子,一瘸一拐地朝着黑影的方向走了过去。
“哥,你干啥呢!你往哪走呢!”李英巧已经拉开了架势准备往门外跑了,瞅见赵丰年不退反进的背影,不禁也停下了撒欢的脚,满脸的心驰神往,“不愧是俺的男人,真他娘的爷们!”
在她自言自语的当口,就听见赵丰年不耐烦地说道:“一晚上光听见你叫唤了,黑灯瞎火的,能不能瞅清楚了再喊?鬼你奶奶个腿,你也不看看这人是谁?”
天地万物皆有气,唯独灵魄不在中。
赵丰年刚进后院,就已经看见了一股子人气,只是黑灯瞎火的,看不清那人长什么模样。他原本是想走到且近认认人,谁料想李英巧突然之间“嗷咾”一嗓子,差点没把他的心脏给吓出来。这姑娘倒是的确没啥坏心眼子,只是这一惊一乍、满嘴放炮的劲头,实在不怎么招人喜欢。
齐锦堂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倒着气,看见赵丰年以后,气得老脸憋成猪肝色,半天也没说出一句整话来。
赵丰年用棍子敲了敲齐锦堂的的屁股,调笑道:“哪有死人都能找见你啊!我说齐老鳖,大晚上的不睡觉,你过来扒人家棺材干啥呢?”
“我去你奶奶个孙子!老子没问你,你倒审起我来了!不告诉你消消停停地回去养病吗?你五更半夜地,跑这来干啥?”齐锦堂是刚想就着那一嗓子好好跟赵丰年唠唠,瞧见踱着小碎步蹭到二人身边的李英巧,马上又换了副嘴脸,赔笑道,“巧儿姑娘的嗓门高啊!这声‘喊魂’绝对能把恶鬼们给轰走!”
李英巧眨巴眨巴眼睛:“啥玩意喊魂,俺不知道啥是喊魂啊。齐大夫,五更半夜的,你咋也跑到这鬼宅子里头了呢?”
“还能为啥,为你们村里丢的那些个孩子呗!”齐锦堂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泥,找一口棺材板抬屁股就坐了上去,“前阵子给年子拔煞,那腥戎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在说庄子上丢孩子的事情不简单。答应你们的事,我得做利索啊!这两天追着你爹,好说歹说才问出点像样的线索。正跟这查呢,哪知道就碰见你们了!”
赵丰年也抬屁股坐到了齐锦堂旁边:“像你说的,大丈夫一个唾沫一个钉,腿伤好不好不重要,不耽误走道就成。可是庄上这事不一样,我赵丰年还真就管定了!”
原本还期待着齐锦堂能发自肺腑地感谢他两句,谁料他赵丰年连棺材板都还没坐热,齐锦堂又出溜一下子下了地,重新扒开了棺材。
赵丰年在李英巧的面前吃了个瘪,甭管对这姑娘有没有意思,心里头自然都不大好受。干脆坐在棺材板上头不下来了,斜眼瞅着齐锦堂揶揄道:“瞧我师兄干得这个卖力,查没查出点有用的东西来啊?”
齐锦堂埋首在棺材里扒拉了半天,拎起块绣着鸳鸯图的红布,对着赵丰年晃了两晃:“你瞅瞅,这是啥?”
没等赵丰年开口,李英巧抢着说道:“这还能是啥,吃过婚宴的都知道,这不就是结婚用的红布吗?尸体身上干啥带着这玩意?”
齐锦堂没吭声,转头走到了另一个棺材旁边,在地上又抄起来一片红布:“这个呢?”
这下子赵丰年和李英巧都说不出话来了。
齐锦堂走到俩人跟前,神情出奇的凝重:“二百零七口棺材,二十八条尸首,二十八块一模一样的红布。打李老歪死的那天算起,不止过了二十八天吧?啥时候庄子上头开始闹宅子,你们心里没有数?”
李英巧被问得语塞:“俺……俺也不知道啊!俺们从来也没……”
“不用你们合计,我告诉你!”齐锦堂这会活像是朝廷里的提刑官,那身段,那眼神,出奇的庄重严肃,“这里头最老的一条尸已经死了四五个月了,庄子上的人丁这么多,你们咋可能一点也不知道?”
“啥?四五个月?”赵丰年瞪圆了眼睛看向李英巧,“你跟我说的那个李老歪……他杀过人?”
没等李英巧开腔,齐锦堂抢先说道:“这条四五个月的尸首,第三根颈骨有明显移位,已经跟上下两块粘连到一起了。李老歪如果是个歪脖子的话……这条尸就应该是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