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枪杆子也有了,火药铁砂也配齐了,赵丰年的心里这才踏实了一点,拍了拍齐锦堂的肩膀,淡淡道:“你也别多想,带着个响马出林子,你知道他啥时候翻脸不认人,给咱一人插一刀子?像你刚才说的,咱都是奔着活命,能活两个,总比全让响马弄死强吧?”
混了这么多年江湖,赵丰年刚才的一席话,齐锦堂又怎么能听不明白?这会太阳眼瞅着就要钻出山头,有功夫担心那个响马会不会死,还不如担心担心自己究竟能不能跑出林子:“我说……老赵家那小子,你究竟看没看明白生门在哪啊?咱往哪跑,赶紧给个痛快话!”
光看着齐锦堂着急,他赵丰年眼瞅着太阳越升越高,又怎么可能不急?齐锦堂那头话音刚落,赵丰年已经撒开腿脚跑了起来:“生门在林子的东面,咱现在就在林子的东南角,往北去,最多二里地咱就能出林子了!”
这俩人一路小跑,也把从山魅子遮眼,到俩人见面中间发生的事互相通了个气。
他们之所以会遇着这一茬子事,还要从赵丰年眼瞅着就被响马一枪掏膛的时候说起:毕竟赵丰年是自己恩人的亲骨肉,齐锦堂就算再混蛋,也不能让赵丰年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林子里。这老头大小也是个朝廷上的御医,鬼门十三针,更是他最为拿手的本事。他们祝由科的鬼门十三针,不比当下“头疼医头,脚疼医脚”的现代医学。在这些御医的眼里,让人生病的主要症结就在于一种名为“恙”的邪气侵体,而齐锦堂的这手鬼门十三针,就是通过针灸的方式,把“恙”叫出来谈判。齐锦堂一针刺穿舌下的鬼封穴,本来是想找些山里头的小精小怪帮帮忙,给赵丰年争取点时间,谁承想一下子叫来了个修为不浅的山魅子。齐锦堂本也有意用祝由科的本事把它降住,奈何他在宫里混吃等死惯了,祝由科的东西几乎荒废了个干净,斗不过那山魅子不说,反而让它给将了一军。要不是方才赵丰年发现的及时,齐锦堂这副老胳膊老腿,恐怕就要交代在林子里头了。
俩人也不知是跑了多远,赵丰年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事,瞪大了眼珠子一下子停住了。
齐锦堂急道:“咋还又不跑了呢?你说你年纪轻轻的,体格子还不如我一个土埋半截的糟老头子?”
“齐老头,你刚才是不是和我说过,这山魅子特别记仇,而且有仇必报来着?”就看那赵丰年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一双大眼睛里写满了惊恐。
看着赵丰年的模样,齐锦堂也是一个劲地发毛:“咋啦?你得罪过这个山魅子?”
“我刚才差点抹了它一脸鸡血,破了它的道行!”赵丰年拧过头,满脸惊惧地盯着齐锦堂,“它为啥没找我?还有……这山魅子遮眼既然是想把咱们困在林子里,为啥眼瞅着咱往外跑,它自己却还不下手?你没觉得咱俩跑得这一路……太平大劲了吗?”
齐锦堂此时也觉得嗓子发干,当即干咳了两声,哑着嗓子道:“说不准……说不准是它忘了呗!别管那山魅子了,咱只要能在天亮以前跑出林子,你管他报不报复呢!”
赵丰年眼中的惊恐却是丝毫不减:“关键是齐老头……咱俩现在应该就已经跑出林子了啊!”
俩人盯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密林,只觉得心脏已经跌进了冰窖里。
还没等齐锦堂开口,就听见林子里头一声鸡鸣打破了沉寂——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