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猎物以为自己坚不可摧,然后他就容易露出破绽——不论是物理上还是精神上。</p>
……</p>
和徐梓铃的谈话并不愉快,诺暝天自己也有些惊恐地喘着气,自己好像突然变得离自己的理想相差甚远。</p>
不该是这样子……我应该和气点对这个孩子,毕竟她不懂事。这样想着,他直起身子刚打算再提起话头,突然再度出现的奇怪声音却让他身躯一震。又来了……不是幻觉,那个沙哑的嗓子在说话——</p>
“诺暝天·多拉贡……”</p>
“你想干什么,怪物……”他尽可能压低声音不让徐梓铃听见,但他自己还是能感到咬牙切齿的感觉。</p>
“被丢进深坑里的——”</p>
“……你想说什么?”</p>
“被丢进深坑里的——”</p>
“……到底想怎么样……!”</p>
”被丢进深坑里的——”</p>
“——该死的家伙!我怎么知道是谁!还有,那什么深坑我也从来没听说过!”</p>
他的猛然发怒仿佛奏效了。忽略掉徐梓铃惊恐的眼神,他甚至已经不顾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开始到处走动:这里没有,这里没有,这里还是没有……混蛋!这该死的声音要给我持续到什么时候!晦气的事情自从上了这趟列车就没停过!</p>
早知道……就该把那个女孩赶走。童关什么的……与我何干?一次又一次想要打扰我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p>
“……暝天!哥!你在干什么!?”</p>
姬月兰醒了。但他没那功夫听她说了些什么,一定可以在那里找到,那该死的东西……打翻了一位地精先生的水杯、碰洒了一位精灵女士的汤碗使褐色的浓汤撒了一地,不小心碰倒了其他乘客的东西所招致的抱怨声全都被他抛诸脑后。</p>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他不是故意的请你原谅——啊,我帮你把桌子擦干!”</p>
这又是哪个家伙的声音?不知道,分不清……也懒得再去分清了。他的头有点痛,或许是感冒的缘故,耳畔不断回荡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就如他正身在一个机器运作的老式车间一般。咚隆隆……这“乐曲”奏到高潮,在混乱中一个句子从失真的混杂音开始逐渐清晰,逐渐清晰……直到他甚至能辨别出声音的来向——</p>
就在自己面前的茶水间,那家伙探出半边脑袋,黑中透着诡异的蓝,身体轮廓过分清晰,就如“影子”一般——还有那一只黄得发亮、黄得凶狠、黄得凶险狡诈、黄得笑里藏刀的眼睛。</p>
“——!”</p>
诺暝天连忙把手架到剑柄上,随时准备将锁上的剑出鞘。直觉告诉他眼前的这人绝非善类。</p>
“你在做什么呢?现在才发现我吗?诺暝天·多拉贡……”</p>
四周都是空的,什么人都没有,都没有……那正好,我可以放开手脚把他干掉……剑出了一半,如此顺利,他甚至都没有感到锁链的阻碍。如此简单,仿佛下一步——只要自己感到对方有威胁——就可以取其项上人头。</p>
“你是什么东西……现出真身来!”</p>
“呵呵……呵哈哈哈……我可是因你而来的啊。”</p>
这样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语,“影子”从茶水间的墙后走出,就那样直接站立在诺暝天的面前。后者的瞳孔顿时猛地睁大——什么,不可能……</p>
“毕竟‘我‘就是‘诺暝天·多拉贡‘啊!”冒牌货顶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容说着。</p>
诺暝天顿时感觉内心猛火中烧。</p>
“冒牌货!谁允许你的!?不,比起这个,是哪个恶鬼的诡计吗……”他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发自内心,“得意”地一笑。</p>
“也罢……现在就送你见阎王。”</p>
剑出鞘,他摆出多拉贡起手式,然后——就像是反转的镜像,对方也摆出同样的多拉贡起手式。就像是木偶在学习跳舞。</p>
呵,有趣……</p>
双剑交锋,不知为何完全没有被四周的障碍阻拦。他每出一剑,对方便使出同样的招式,不论是谁都找不到对方丝毫破绽——只要他们不愿同归于尽。然后几个回合过去,毫无进展,诺暝天的最后一点耐心消耗完了。</p>
“比剑术,冒牌货……你模仿得还挺像。”诺暝天擦了擦流到嘴边的汗滴,而对方同样的动作再度砸碎了他的冷静。</p>
“呵……可是,魔剑无锋就只有一把!你能够复制我这把剑的威力吗?”他举起剑挑衅道。</p>
他也举起剑挑衅道。</p>
然后下一秒,两人的剑锋砸在了一起,同样地用力,同样地颤抖,然后在这场冷兵器的硬碰硬中,最终以“影子”的剑被一刀两断告终——</p>
结束了——!</p>
他一剑穿过了“影子”的胸膛,正中他的心脏。他松了口气,冒牌货终究是冒牌货……不过流的汗还是太多了,他于是轻轻抹了抹嘴角——</p>
满手的鲜血。</p>
什,怎么会——自己明明没有受伤!他惊恐地颤抖着——或许是因为应激反应——然后缓缓低下头,鲜血喷涌着……从自己被“无锋”穿透了的胸膛。“噗哧……”无助地望着自己鲜红的生命力喷洒到自己手中的断剑上,他开始因脱力而倒下。</p>
“所以说谁是‘冒牌货‘啊……”</p>
他的手什么时候变成黑色的?!还透着诡异的蓝……比起那个,自己对面的那个,肉色的人,右手还握着完整无损的“无锋”,左手的食指指着他。眉头挤着眼皮,“影子”——或许吧,戴着一脸戏谑的表情,而黑色大衣披在那个人的身上——他已经发生耳鸣,只能死死盯着对方那动得夸张的嘴唇,仿佛就是故意要让他明白:</p>
“谁。”</p>
“才。”</p>
“是。”</p>
“冒。”</p>
“牌。”</p>
“货。”</p>
“啊。”</p>
“呃啊啊啊……”</p>
“‘谁‘才是真正的‘诺暝天·多拉贡‘啊……!”</p>
“呃啊啊啊啊啊——!!!”</p>
“诺暝天”声嘶力竭地尖叫着,往后堕入无尽地狱——</p>
“暝天……暝天……”</p>
什么——</p>
“诺暝天·多拉贡——”</p>
”呃啊……”</p>
“33区……有危险了……”</p>
意识中断。</p>
……</p>
“……暝天。”</p>
“……”</p>
“……暝天!”</p>
“——!?”</p>
诺暝天猛地睁开眼睛,依旧感到头痛欲裂。一旁,姬月兰和徐梓铃正满脸关切地望着他。怎么回事,我刚才明明——</p>
“终于醒了啊……列车到童关了哟!”徐梓铃轻轻推了推诺暝天的手。</p>
“暝天……你出了好多汗啊,车里明明不是很热——没事吧?”</p>
虚伪的家伙。</p>
“……我没事。”</p>
他一把推开了姬月兰和徐梓铃的手,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列车不是已经到站了吗,怎么还这么晃……他感觉走到出口简直花了一个世纪,终于能呼吸到没那么憋闷的空气也没让他好受多少。</p>
“好啦接下来~从出口回到地上就到童关啦!兰姐姐和暝天,快点走啦~!”</p>
“唔诶!梓铃你跑慢一点——!”</p>
“……”</p>
到底怎么了?这种奇怪的感觉……一点都不像那个诺暝天会做出来的。汗液顺着脸颊滑下,然后是脖子,是胸膛,是肚腹……自己好像真的生病了。奇怪,明明又不是像感冒那样的无力感。自己好像……还挺精神的,除了那若隐若现的轰鸣声,难不成是呆在地下耳鸣了?</p>
“33区有危险了……”</p>
“——!”</p>
你是谁啊,快点给我现身!</p>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我”。</p>
四周的人们突然像是消失了一样,除了自己和那个正面对着自己的……“自己”。</p>
“33区有危险了……只有诺暝天·多拉贡能够保护他们。”</p>
“什么……”</p>
“好好想想啊……除了自己有谁是信得过的呢?你不会大度到把心爱的东西双手奉送出去吧——”</p>
“——!”</p>
当然……不会允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