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
当意识再次如舒展双翅的雄鹰回到诺暝天的身躯时,阳光已经隔着眼皮都感到刺眼了。耳边传来悠远而连续的蝉鸣。已经入夏了,能有这样平和的气氛真是难得。克服粘稠的眼泪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古典家具。回到家了。但是……自己是怎么回来的……?难道又像那一次一样,是那个女孩——开什么玩笑,那家伙怎么会跑到那种偏僻的地方去?
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左手可以活动,但仍在隐隐作痛,痛觉让他的头脑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对了,昨天晚上……他的这只手应该已经在战斗中骨折了。现在差不多好了……是王座用了利可夫(一种快速治愈跌打损伤的魔药)的缘故吧?不管怎么说,被打成这样真的太狼狈了。
诺暝天叹了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环视了一下四周,房门紧闭着,只有窗户外透进来和煦的阳光。
“……无锋。”
“啊,煌龙,你醒了。”
“……谢谢你,帮大忙了。”
“嘛,没什么大不了的。昨天晚上你真的伤得太重了,还好这里的利可夫还有存货。”
“……她们呢?”
“她们?”
“……那些女孩。”
“哦,在我英明的指导下,她们很及时地把你送到了这里来。不过她们没有久留。”
“……没事就好。”
诺暝天松了口气。他突然想起来今天还是上学的日子。不过算了,老师讲的东西都不难,王座也应该已经替他请假了。
“……煌龙,这样好吗?你的身份可是被那五个小姑娘认出来了耶。”
“……她们不会乱说出去的。”诺暝天说着,他突然想起了白澄空,那个跟自己约好不会死的女孩。谢天谢地,我还没有那么不守信用。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脑海里全想着那个白色刘海的女孩。哪怕是在战斗中,他也感到了她身上一种不寻常的气息。
而且……那些恶鬼是冲着她去的。那家伙明明没有沾上了恶鬼的血的症状。
那不会是错觉。
“……我相信她们。”
“……好吧,不过煌龙,还是有个坏消息。”
“……什么?”
“你的魂衣在昨天晚上被那个神秘人重创了,现在不适宜再用于对付恶鬼了。在下一次的时间出现之前,需要及时修复好才行。”
“……那个黑衣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他不是恶鬼……”诺暝天还清晰地记得,那时候面对着那人时自己感到的彻骨寒气,就像是要将它吞没一般。
“很难说煌龙。不过至少是敌人,而且好像还操控着恶鬼。虽然不想这么说,但是以后还是先尽量避开比较好。”
“啧……”
诺暝天深呼吸强压下心中的怒火,等自己又恢复冷静后,他睁开了眼睛:
“现在的我还做不到吗……如果要打倒那家伙的话。”
“很遗憾,看来是的。作为龙魔魂的继承人,你还远远不够成熟,煌龙。”
“……”
虽然无锋每次说话都这样毒,但诺暝天并没有沮丧。应该说,他的意志反而被激发出来了。
“……那就从明天开始加强锻炼。我的剑还不够有力,虽然多拉贡流派不是以硬碰硬为主,但就像那次一样……我必须保证我能正面挡下来那样的攻击。还有,挥剑必须再准确一点——”
“好啦好啦,煌龙。也不一定要把自己逼得那么死。”
“……否则会死的。”
“……那好吧,随你的便了。”
诺暝天从床上翻下来,顺手抓起一旁的无锋别在腰间,然后披上了一旁椅子叠好的黑色大衣,那是王座为他准备好的,因为有他在诺暝天从来不用担心后方。
“不过先放个假吧。既然无锋你说铠甲坏了,那么今天还有别的事情要去做。”
“……喂,煌龙,别啊,又要去那里?我可受不了那家伙——”
但是诺暝天没有理会无锋的呻吟。他推开门,走下了楼梯,望见王座正在用鸡毛掸子打扫着柜子上的灰尘。
“……王座,我出门了。”
“啊——暝天少爷,早上好——诶?暝天少爷!您的身体还在恢复,暂时不可以去战斗!”
“……放心吧,王座,只是去见一个人而已。”
“——啊,是这样啊……那请快点回来,今天的午饭我熬了粥!”
“……嗯,我出门了。”
留下这句话,诺暝天走出了门口。王座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发着愣。
“是……暝天少爷,一路走好。”
总感觉从最近开始,诺暝天好像有点变化了,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是错觉吗?
“啊,不对,忘记下饺子了——”
王座决定暂时将喜悦收在心里,急急忙忙地朝厨房赶去。
……
“哟,小哥,来看一看啊?日报,小说还有新进的漫画,这里应有尽有!”
“……有写真集吗?比较暴露的那种。”
“——哇,小哥,居然能面不改色地说出来,有前途啊……”
“……到底有没有?”
“啊——有的有的,那可是本店的珍藏了,一般我都只卖给大人的……不过看在小哥你这么直爽的份上了,我可以破例给你打个九折!”
“……不用找了,就要这本,钱在这里。”
“那啥,小哥,也不用两张百元大钞……这就卖一百多一点……”
“……当预约费。下次再进货时,记得留一份。”
“啊,好,好的!小哥慢走啊,记得下次再来!”
报刊亭的老板热切地朝诺暝天的背影招着手。诺暝天抓着那个装着写真集的纸袋,朝城市的一角走去。他的目标是在那里的一栋废弃的大楼。
“煌龙……每次去都得干这种差事,我都觉得丢人啊……”
“……再怎么说,他的确是这附近最值得信赖的煅魂师。”
“好吧,虽然说也没错……”
诺暝天走着,想起了从王座那里听来的,以及他所知的关于煅魂师的事情。从太古时候起,煅魂师几乎与魔魂是同时代诞生的群体。如果说首先与恶鬼进行抗争的是魔魂,那么首先研发出驱魔咒等一系列术式来支援魔魂们的就是煅魂师。他们与魔魂一样隐藏在尘世之中,最开始时煅魂师是物法双修的,同样也能与恶鬼正面战斗。不过随着时代的发展,这一群体终于偏向了术式使用与支援魔魂的角色,如今的煅魂师与恶鬼直接战斗的已经很少了,或许是战斗类型的法术大部分都在时间的长河里失传了的原因。魔魂间有一个不成文的道理:要看一个魔魂的能耐,只需要看他所选择的煅魂师。这当然不是说魔魂与煅魂师之间有绑定关系,而是揭示了煅魂师对魔魂战斗的重要性。
就拿诺暝天自己来说,在斩杀恶鬼的过程中,魂装和魂衣都难免有损坏。为了不影响战斗,保持伽流太的良好状态,这些都需要煅魂师来修复。如果缺少他们,自己的战斗生涯恐怕也不会长。
当然,如果是魂衣被击碎这种情况就不好说了,因为一般来说遇上这种情况的魔魂基本都没活着回来。
赌一把吧。
诺暝天翻过了大楼入口的警戒带,夹杂灰尘的浑浊空气扑面涌来,让他不禁咳嗽了几声。周围是乱堆的木质桌椅,大部分都已经不可使用,堆在一起却有一种奇妙的艺术感。他走上破旧的水泥楼梯,天花板不时有石灰落下,这个地方仿佛随时都会倒塌,根本不可能有人来——在建筑深处的那个人无疑就是看中了这点。诺暝天终于走到了楼梯的尽头——再用往上面的楼梯已经断裂,这里眼前是一片广阔的空间。
“哟,小暝,你来了。”
在尽头坐在墙边的一块地毯上的,是一个正在闭目养神的中年男人。他的头发蓬松而凌乱,山羊胡也如同没有打理过一般,周围有一个关着的木匣子。
“……我不是说了不要用那个名字叫我吗……”
“哈哈,不是挺好吗……诺暝天,暝天,被黑暗遮蔽的天空,这两个字连在一起可不是什么好征兆,所以还是单纯的小暝比较好,不会觉得叫小天的话就太大众化了吗?。”
“谁听得出来啊……谢谢你的解读了。”
诺暝天走到离中年男人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就停下了,在他站好的同时,中年男人也睁开了眼睛,深邃而神秘。
“邱魁先生。”
“啊咧……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别对我用敬称,叫我邱魁就好了。”
“这是魔魂对煅魂师最基本的尊重。”
“啧……好吧好吧,小暝你还是太正直了……”中年男人翘起了二郎腿,饶有兴致地望着诺暝天。
“那么——?有一段时间没来了,怎么突然又想起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