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建康城并无外城,但北有长江,东有钟山,西面丘陵起伏,四周地利天然拱卫,诸葛亮访东吴时也曾说建康形胜之地,是帝王之宅,可见的确是易守难攻。三面有险,可却唯独南面无险可守,所以只好沿青溪和秦淮河畔设起篱门,做成了外围的防御工事。
张弛所要去的军营,就在健康城南以外。
王小姐一路相送,一直送到了青溪河畔,已经出城数里,王小姐这才有些不舍的对张弛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前方不远便是军营,我就不便相送了。”
张弛点头,王小姐又说:“军营中人多是暴躁匹夫,公子到了军营中还要多加小心、处事谨慎。”
张弛忍不住笑着说:“王小姐请回,我又不是三岁孩子,这些自然知晓。”
王小姐知道张弛性格洒脱,这样的人心性清远,定是不爱听别人唠叨的,便不再多言,看着张弛等人纵马远去,眼中却是离情无限。
直到张弛等人的身影消失在了远方,王小姐才策马回转,但却并不是返回建康城,而是纵马沿着青溪一路南下。青溪九曲,约有盏茶功夫王小姐转过了一个弯,青溪岸边便现出了一座草堂。
王小姐下马走进草堂,草堂中正有一个老妇人端坐堂正在饮茶。王小姐施礼说道:“师父,我来了。”
那老妇人并没回答,只是为王小姐倒了一杯茶,然后才说:“‘天机’在你手中,现在如何?”
“师父,既然说是‘天机’,又怎么能在我手中。”王小姐微笑着说:“既是‘天机’,人又如何把握。”
“的确是老身失言了,”老妇人微微一笑,说道:“瑶儿可做了准备?”
王小姐点头说;“师父放心,我已为他举荐参军之职,如今他应该已经到了军中。”
老妇人这才点了点头,王小姐又问道:“师父怎么知道他便是‘天机’?”
老妇人神秘的沉默了半天,然后才微笑着说了句很容易让人吐血的话:“猜。”
“如果他并非‘天机’,那怎么办?”王小姐担心的问道。
“不是也无妨。他若不死,那他定是天机,他若死了,我们就再去寻找真正的‘天机’。”老妇人说话依然不紧不慢,仿佛谈论的根本不是一个人的生死大事:“总之,真正的‘天机’,现在是不会死的。”
“师父,若他并非‘天机’,那我们岂不是错害一人么?”王小姐犹豫的说。
老妇人神色坦然的说:“做什么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只是代价可能是一个本来无关的人的性命。”王小姐叹息一声。
“瑶儿,”老妇人笑着问道:“你顾虑颇多,为师从未见你做事如此犹豫,莫非,你是看了他?”
“看又能如何?生在士族名门,婚姻之事,又怎么能由得自己来做主。”王小姐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
“就算生在士族豪门又怎样?”老妇人说道:“我们天机门是道门一支,既是修道之人,无论是欲修长生,还是欲探天机,全都是逆天意而为。”
老妇人放下茶杯,说道:“瑶儿,你须知我命由我不由天!”
老妇人已是风烛之年,不过当她说出“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时候,也的确是徒增了许多气势。
王小姐心中自有主意,不过还是恭敬的说:“师父说的是。”
“瑶儿,你哪里都好,可就是太过固执倔强了。”老妇人自然知道王小姐心中所想,轻轻叹了一口气,劝说道:“晋室将亡,现在依然能苟延残喘,也无非是因为还有你从中维持,平衡四方势力。可如今天下乱像已成,又岂能被人力所阻?若不早些抽身,恐怕必受所累。”
“师父不是也说,我命由我不由天么?”王小姐平静的说:“师父所说的这些我又如何不知,可如果不尽力去试试,又岂能甘心。”
老妇人知道王小姐的性格,无奈的摇了摇头,她这个徒弟,可以说是在她所见之人中,心智最高者,可却也是唯一一个她所不能影响之人。
知道直接劝说也是无果,老妇人就开始为王小姐分析说:“你父亲王国宝,并非成大事之人,王珣虽然心机深沉,可久病缠身,也必将不久于人世。”
王小姐点头应是,老妇人问道:“可天下门阀众多,桓玄早有反志,王恭手握重兵,南方又有天师道蠢蠢欲动,你苦心经营,也只维持了天下门阀这几年的平衡,如今若天下刀兵四起,你又能如何应对?”
王小姐好像早就想到了这个问题,从容答道:“若真的到了这个地步,恐怕也只有兵行险招了。”
老妇人眼中霍地闪过一抹惊讶神色,端在手中的茶也溅出了茶杯,直起身子说:“莫非你要……”
“天下不乱则已,”王小姐声音平淡,可话语却是非常坚定:“天下若是乱了,恐怕也只能起兵,先杀司马道子,然后效仿曹操挟天子以震摄不臣,若无掣肘,当求澄清寰宇。”
“瑶儿,我只怕你力有不足。”老妇人见王小姐心意已决,忍不住摇头叹息。
王小姐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说:“师父,我曾对人有过承诺:思瑶不死,晋室不灭。哪怕天意如此,我也要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