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里的王美并不知道因为她进了纺织厂的事惹出了多大的传言,当然,她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传言么,传传不就完了,这也值得大惊小怪的。
她这会儿正满心欢喜的和另两个一起招工来的同事跟在一车间的刘组长后面,往一车间厂房走去。
她们这批招工,招了十七个人,除了一个进了财务科,一个进了劳资科,其他的都下了车间,当然了,她是不指望能像那两个人一样能进那么轻松的岗位,现在能分配到一车间也很不错了。
纺织厂占地面积并不大,这里原本是解放前丁家纺织厂,解放后改成了县纺织厂,厂里的机器已经很有些年头了,这几年又到处闹哄哄的,维修上就不免疏忽了很多,导致一进了厂区,轰隆隆的机器声就能把人给震聋了。
刘组长却习以为常,边走边大声的介绍说:“咱们厂那可是有五六十年的历史了,当年丁家纺织厂可是咱们市最大的纺织厂,织出来的纱可是最好的,现在咱们继承了这个厂子,也要做到前人的成绩,做咱们市最强的纺织厂!”
她意气风发,挥斥方遒,一边走,一边指着各处厂房,介绍各自的用处,一边又说:“你们刚刚来,暂时也干不了什么仔细活,就先到咱们一车间,从洗开棉开始练习,等你们做事像点样子了,就要挑起以后的担子,努力为咱们厂争光啊!”
王美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到县城,哪里懂什么纺织上的事情,更加不知道洗开棉是什么东西,这会儿听了刘组长的话,满心都是豪气,决定要好好的干,努力争取快点干出个名堂来,以后好在厂里顶大梁。回去了也能让屋里人都羡慕死。
她们这一路说一路走,一会儿就进了一车间。
刘组长在门口掏出个口罩戴上,这才进了车间。一起来的另两个姑娘也各自掏出个口罩戴上,见王美还站着不动。名字叫方芳的姑娘还奇怪的看着她说:“你怎么还不把口罩戴上啊?里面的棉絮飞的太厉害了,吸多了,嗓子可受不了。”
王美什么都不懂,进了厂只顾着看新鲜,从没想过要跟前辈们打听打听。自然也没人提前跟她说过这些,她这会儿只能强压住心里的咆哮,支吾着说:“我出来太急了,忘了拿了。”说着,可怜巴巴的看着两个人。
另一个名字叫丁琴的姑娘一脸不耐烦的说:“那就别戴了,快点进去,组长都等急了。”说着就抬腿进了车间。
方芳抱歉的看了王美说:“我也就一个,你今天就先忍忍,以后可不能忘了戴了啊。”
王美点点头,感谢的朝她笑笑了。跟在她后面也进了车间。
进了车间,王美简直想尖叫,这是人呆的地方吗?机器吼的声音都要震破耳膜了!连脚底都觉得在晃动!还有半空中飘的都是什么?细细白白的,到处都是!
她伸手抓了一点下来,仔细一看,居然都是细碎的棉絮!
谁不知道,这种东西要是吸进去了,是要生病的!她以后就要在这里工作?她真的要崩溃了!
还没等她崩溃,就听到刘组长吼她:“王美!你傻站在那里做什么?快点过来!”
王美煞白着脸走了过去,就看见刘组长指着一台奇形怪状的机器跟她说:“这是开棉机。你以后就和小丁负责这几台,具体怎么做,等会老钱会跟你们说。好了,以后你们就是咱们纺织厂的一份子了。以后要努力工作,以厂为荣,知道吗?”
王美浑浑噩噩的跟着方芳和丁琴一起喊着“努力工作,以厂为荣”,连刘组长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被骗了!”
当然。这个只是她的想法,实际上,王前进并没有在里面做什么手脚,自然也没有额外出什么力。如果是他女儿小梅进来,当然是要进财务科,每天舒舒服服的坐办公室,可王美是什么人?恨她还来不及呢,王前进没有在里面使绊子就已经是他心胸开阔了,还指望他给她使力要个好岗位不成。
何况跟王美干同样的工作的不也还有其他人嘛,哪里就显得王美精贵了?还在心里觉得被骗了。
这一切在王家小屋的王老栓一家人都不知道,他们现在关心的是王丽的事。
王老栓回家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一家人都在等他,想知道详情,偏偏他醉酒到现在还不太清醒,也不知道他这一路怎么摸回来的,居然没有走错路,看衣裳也是好好的,仅仅是一回家就爬上床又躺了大半个小时,这才清醒过来。
王丽特意把晚饭拖后了点,这会饭好了,王老栓也起来了,正好开饭。
一家子人都已经知道了传言,现在就等着王老栓说个明白呢,见王老栓出来了,就快手快脚的摆好饭菜,放好板凳,等着王老栓入座好问个仔细。
王老栓得意极了,慢悠悠的坐到了凳子上,端起饭碗,夹菜吃饭,当做没看见妻儿老小那热切的眼神。
林桂枝可不惯着他这破脾气,直接一拍桌子说:“老头子,你快点说清楚,你去潘塅到底怎么个说的?”
王老栓这才放下了刚吃了两口的饭碗,清了清嗓子,说:“阿丽啊,你爹这嗓子渴的很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