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兰站了起来:“今天我们就谈到这儿,明天的这个时候就是你们最后答复的日期!从这里传信到黄河大营,最快需要三天,巴尔哈拉若是没有得到我的命令,八月二十就是跨过黄河,挥兵南下的时候!”
众人眼睁睁的看着阿斯兰在护卫的保护下,离开谈判现场,没有一人出言阻止。
蓝玉大怒:“这帮蒙古鞑子忘恩负义,难道连你们也这样吗?慕容兄弟弄回兵器装备,造出压缩军粮对于我们来说有多重要,你们难道不知道吗?难道要将慕容兄弟……”
“闭嘴!”常遇春哼了一声打断蓝玉,然后转头看向几位谋臣:“至于如何决断,我们还要找主公定夺,几位认为如何?”
李善长点了点头。
汪广洋沉默不语。
刘伯温想了一下:“可以。”
常遇春扭身就走。蓝玉又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刘伯温,跟着常玉春就出去了。
“姐夫,这帮混蛋竟然……”
“你再这样沉不住气,口无遮拦,信不信我扒了你的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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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这个时候根本不在吴王府,他在朱文正的大都督府!
大都督府的下人瑟瑟发抖跪了一地,排在最前头的就是朱文正的妻子谢氏,谢氏用手牵着一个两岁左右的孩童,正是朱文正独子朱守谦。
朱元璋站在哪里,朱守谦想要挣开母亲的手,往朱元璋那里跑,谢氏一边发抖,一边死命的拽着儿子。
朱文正叛乱的消息虽然已经被压了下去,没有多少人知道,但是整个大都督府的人都心知肚明。
谢氏明白,丈夫这次死定了,这个家,已经完了。
“文正呢?”
谢氏一听,就知道朱元璋对朱文正还念有旧情,于是轻轻松开手,让胖乎乎的朱守谦跑过去抱住了朱元璋的腿。
“在……在里面。”
朱元璋笑呵呵的逗了逗朱守谦,然后冷冰冰的扫了一眼谢氏:“他还是认为自己没错,所以一直不肯出来见我吗?”
谢氏伏在地上,额头已经杵在了地面:“妾身什么也不知道,他什么也没说。”
朱元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起来吧,把孩子抱到屋里边去,外面风大,别着凉了。”
“是……”
谢氏抱着儿子,立刻快步朝着屋子里面走去。在她的眼中,朱元璋的身后站着是一个个面无表情的黑衣士兵——内卫金枪值!
回到屋里,谢氏连忙捂住了儿子的耳朵,将儿子紧紧的搂在怀里,一边带着哭腔,一边浑身发抖。
“别哭……别说话……”
门外传来了惨叫声,呼喊声和救命求饶声音,不过很快便归于平息,谢氏慢慢的转过头,不知为何窗户上透进来的亮光,是一种血红。
朱文正看着桌上的一壶酒,一个杯子,面无表情。刚刚传来的声音,他听得一清二楚。
这时,房门打开,一道长长的人影映在了地上,随着人影慢慢走进来,房门又关上了。
朱文正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义父……叔父,您来了。”
朱元璋就站在地上,没有靠近朱元璋,脸上的神情隐在一片昏暗中,声音充满了悲凉:“我给你的难道不够多吗?”
朱文正长长的出了口气:“叔父给我的很多很多,是文正这辈子都无法还清的恩情,可是,就是因为这份恩情无法还清,所以文正才走错了路。”
“守谦是你独子,也是我朱家的血脉。”
“多谢叔父手下留情。”
“告诉我,还有谁是张士诚的眼线?光凭你一个,绝对走不到这一步。”
“叔父是百年难出的枭雄人物,这样的乱世恐怕会终结在叔父的手上,文正在这里先祝叔父大业可成,千秋万代!”
朱元璋没有说话。
朱文正慢慢端起酒杯凑到嘴边:“当他们第一次联系我的时候,我没有任何犹豫就把他们杀了,但是第二次我犹豫了……事到今日,我只能说,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说完,朱文正一口饮尽杯中的酒,细细的品味着:“叔父身边确实有股看不见的势力,但我感觉并不是张士诚的眼线那么简单,原本我也想着把他们挖出来,可是……”朱文正粲然一笑:“人呐,贪心不足,总会自食其果。现在的地位和权势,让我迷失了自己的眼睛,总想再进一步,可却忘了,这一步走错,就是万丈深渊……”
朱文正浑身抖了一下,用一只手伏在桌子上,终究没有再看向朱元璋:“叔父……侄儿……想做你的儿子,恨不得……做你的儿子,最大的罪……就是不是您的儿子……”
渐渐的朱文正没有了声息,就那样坐在桌子旁,直到那个已经喝尽了酒的空酒杯在桌子上慢慢的滚下来,摔在地上,依旧一动不动。
朱元璋往前走了两步,伸出去的手慢慢放了下来,两行清泪,划过脸庞。
眼中,半是悲痛,半是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