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之后,阴邵渊回到了清秋苑。
自柳素淼死后,绍渊便养在了邓氏房中,邓氏虽曾因长子夭折之事对柳素淼心有怨意,不过伊人已逝,邓氏毕竟是心胸宽大之人,加之绍渊自小聪颖乖巧,又继承了父母的好样貌,这几年来,邓氏对邵渊倒是真心相待的。
去年,四年未有音讯的邓氏居然在近三十高龄时被诊出了喜脉,全家上下都很高兴。怕她精力不济,绍渊便住回到了清秋苑中。
素淼的奶娘林嬷嬷和尹勤二人将清秋苑打理得井井有条,小东小西两个忠心的丫环已经嫁人,邓氏又给绍渊找了个伶俐的小丫鬟小南,林嬷嬷还求了个恩典,让自己的二孙子柳辰做了阴绍渊的小厮。
此时的清秋院中已不复当年的萧条。院中四周植了几株香樟,四季长青,幽香满园。小院的一侧搭了个廊架,架上爬着紫藤,现在看着还是一团枯枝,等再过些时候,春风一到,便会是一架浓绿,紫藤架下还有一个精致的秋千。
小院的另一侧有十几株海棠,都有两米多高,绿绿的叶子下藏着许多的小花苞,待得天气转暖,开出满树的嫣红。
林嬷嬷在做一件棉衣,与几年前相比还未见老态,柳辰站在林嬷嬷的边上。
柳辰今年11岁,大了绍渊六岁,已是一副少年郎的样子。身体壮壮的,皮肤微黑,浓眉大眼。
丫鬟小南在铺床,她刚满十岁,长相一般,细眉细目,不过头发乌黑,非常的油亮顺滑,梳成两个小髻,看起来乖巧可人。
“少爷回来啦!”林嬷嬷听到动静,停下了手头的女红,抬头高兴的说。
“嬷嬷,你又给安儿做新衣裳啦。”安儿跑到林嬷嬷身边,钻进怀里撒娇。
林嬷嬷慌得赶紧把手里的针放好,抱住绍渊,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只听到尹勤说:“安儿少爷,以后不要总说夫人肚子里的是妹妹,会让夫人不高兴的。”
“什么,少爷又和夫人说这个事啦?”林嬷嬷急急的说道,“少爷啊!嬷嬷不是和你说过了嘛,这个话不要乱说啊!”
“不要紧的,母亲肚子里就是小妹妹,我知道的,母亲也不会生气的,嬷嬷放心啦!”绍渊根本不明白这话为什么不能说,也弄不明白大人们在想什么。
“安儿少爷,即使你说的是对的,可是夫人肯定还是想要生个小少爷的,你总是说妹妹,夫人即使不生气,也可能会伤心啊!乖少爷,以后还是不说了,好不好?”尹勤温声哄到。
绍渊歪着小脑袋想了想,虽然还是不太明白母亲为什么会因为这个伤心,但为了不让母亲伤心,就答应了吧,“我知道了,以后不说了。”
而在梧桐苑中,三叶也在和邓氏说着同样的问题,“夫人,少爷为什么这样说呀?难道是有人在背后教他吗?”
“别多想了,许是安儿喜欢妹妹吧。再说了,不管是男是女,我只希望他能健健康康的。”邓氏的脸上,有的只是将为人母的希翼,并无半分不高兴。肚里的孩子适时的踢了她两下,让她为人母的幸福更为真实。
如斯苑中,许心竹正在净面。一方素白的丝绢轻轻吸去脸上的水珠,更显得她细白的肌肤莹润嫩滑。
“姨娘的皮肤真好啊!”一旁的小丫鬟忍不住夸道。
许氏笑了笑,未曾说话,心中却想着,皮肤好嘛,不过是这么多年自己精细的养出来的,多少美味的东西只因伤肤,自己从来都不敢碰。有个郎中爹爹原来也是有些好处的。念及此,许心竹露出了一丝伤感的笑容,自己那聪慧温和的父亲,自小兢兢业业的学医,一身医术习自祖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惜,不过因为是庶子,就一直被排挤。不仅不能继承家族的善养堂,反而长受嫡兄的陷害,最后黯然离家,郁郁而终。还记得父亲常常摸着自己的头说“心竹啊,长大了,一定不能做妾哦,宁为贫家妻,不做富家妾,你记住了吗!”小小的自己不明白父亲的意思,却能感受到他的伤感。“这个世界啊,是个嫡庶分明的世界,爹爹也不明白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好,自小读书比兄长认真,学医比兄长能吃苦,也学得好,可是父亲眼里只有你大伯,从来看不到我……”父亲的喃喃自语,近来常在耳边响起。徐心竹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心中暗叹,“父亲,我还是做了妾,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您和母亲就那样走了,留下我一人是怎样的无奈,无助呀。如果不来阴家,大伯不知要把我配给什么人。虽然我现在是妾,但毕竟三爷对我还好。”想到这里,徐氏又摸了下肚子,似乎暗暗下了什么决心,“父亲,你放心吧,我不会让我的孩子成为庶子,不会让他重复您的命运,我一定会做到的,父亲,请您护佑女儿吧!”
“姨娘,你怎么啦?”一旁的丫鬟见许氏站着发呆,关心地问道。
“没事,有点累了,我休息一下。”许心竹从回忆中醒来,随口敷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