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翊歌隐在人群之中，在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慢慢向皇宫前行，充满了恨意和哀怨的人群里，准准地发现一个逆着人流的家伙！</p>
秦翊歌带来的人不动声色地包抄过去，很快将那人抓住！</p>
姜轲完成任务正好回来，冲秦翊歌比了个大拇指，“还是夫人聪明！”</p>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秦翊歌的肚子，已经想象了无数遍，等小公子出生之后，他就带着小公子上山、下河、翻墙！还可以每天教习一遍拳脚功夫！娘亲都这么聪明，小公子一定都能学会！</p>
姜轲舔了舔唇，有点迫不及待了。</p>
毫不意外，被抓的人正是对南宫璃忠心耿耿的崔公公身边的近侍。</p>
哪怕在这种时候，崔公公都没有放弃南宫璃。</p>
他派自己最疼爱的干儿子偷偷溜出宫，妄图出城去寻找援兵，可惜，秦翊歌早就料到了。</p>
小近侍被抓之后，抽噎着缩成一团，姜轲无奈，只好先让人将他关在掌印府。</p>
忽地，远处皇宫之中，一束烟花冲天而起，直入苍天。</p>
哔啵一声响，将满城游荡的行尸走肉尽数镇住。</p>
“皇上退位——”</p>
宫门后，一声尖细的、拖长了尾音的嘶吼。</p>
“先帝独子南宫松臣，继任皇位——”</p>
“舒皇后封为太后——”</p>
变天了！</p>
在所有人的推波助澜下，南宫璃被逼退位了！</p>
不，他也许已经完全没有意识不到发生什么了。</p>
因为慕寒御几次三番以命相救，连最知根知底的禹王都叛乱了，在那之后，南宫璃渐渐失了戒心，因为一时的信任，被慕寒御变成了如今痴痴傻傻的模样。</p>
紫宸殿上。</p>
南宫松臣在众人面前朗声表明身份，众臣山呼万岁，慕寒御提着剑，步伐缓慢而坚定，一步一步走上通往龙椅的台阶，拾阶而上。</p>
绯红的衣角拂过汉白玉的台阶，留下一抹刻骨铭心的残影。</p>
他缓缓走到南宫璃面前，俯视着这个毁掉他一生的人。</p>
南宫璃也许并不知道紫宸殿上发生了什么，也或许知道了，只是不愿意醒。</p>
直到慕寒御的阴影覆盖下来，从头至尾将他笼罩起来，身边自以为对自己有那么一分情意的皇后早已不知不觉消失无踪，南宫璃微微皱着眉抬起眼，直直望着慕寒御的眼睛。</p>
“大哥哥……”他说，“璃儿好饿，你好久没来看我了。”</p>
时光仿佛又回到少年时在荒凉的冷宫中的模样，南宫璃饿着肚子，等那个好看的大哥哥给他和妹妹带好吃的回来，他们等啊等，等啊等，却等到了南宫照登基，慕寒御以少年之姿封为大将军。</p>
册封典礼的乐声好好听啊，在风里飘扬，飘过冷宫的墙头，落在他和南宫玥的耳朵里。</p>
南宫璃疑惑地想，大哥哥原来不是对他最好的。</p>
自己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小玩意，大哥哥真心对待的，是那个高高在上，与他们云泥之别的新皇。</p>
啊，他什么时候也能站在那样的位置上，让那些骄傲的、耀眼的人，都对他死心塌地地好呢。</p>
南宫照登基之后并没有杀了他们，只是宫里隐隐有他和南宫玥并非皇家骨血的传言遍地开花，南宫璃隐隐知道，这是另一种死。</p>
没有夺走他的性命，却将他如幽魂一般钉在冷宫，再无重见天日的可能。</p>
那是南宫照自以为是的仁慈。</p>
可那样和杀了他有什么区别呢？</p>
南宫璃想，无论是谁，无论多肮脏，只要有人肯给他离开冷宫的机会，他会像条狗一样乖乖的配合。</p>
他如愿以偿的被拎出冷宫，站在遍地尸骨和龌龊上坐上那个位置，心境已经变得扭曲不堪。</p>
他终于站在那个位置上了！</p>
他要慕寒御也感受自己被人抛弃、无亲无故、尊严被踩在烂泥里的痛苦！</p>
他命令慕寒御亲手杀了慕家满门，逼他自宫，甚至羞辱地让他做了东厂督主。</p>
这一切，慕寒御都静静受着。</p>
他折断了慕寒御的羽翼，尝尽比自己还要折辱的痛苦，他心满意足了。</p>
可是，就算遭受着比自己痛苦千倍万倍的折磨，慕寒御却依然能绝地反击吗？</p>
啊，果然是他少年时最为仰慕的大哥哥啊。</p>
南宫璃扬起脸，像儿时每天守在墙头边，苦苦等待慕寒御给他带好吃的那样，以一种近乎天真和无辜的表情，释然地笑了起来。</p>
下一秒，慕寒御的长剑毫不留情地捅穿了他的胸口。</p>
身体里的温度在渐渐流失，南宫璃歪斜在龙椅上，鲜血染红了漂亮的金色龙袍，旖旎地仿佛一大片金红交织的艳丽花海。</p>
一股鲜血从唇角流了下来，南宫璃傻乎乎地笑了起来。</p>
终于结束了。</p>
一切都结束了。</p>
“皇上！”崔公公老态龙钟的声音嘶哑地传来，他早就被亲军卫扣住，等一切尘埃落定了才被放了出来。</p>
崔公公踉踉跄跄地冲到殿上，跪倒在地，凄惨地大哭一声，忽然起身，决然地撞在一旁的龙柱上。</p>
去为南宫璃陪葬。</p>
松臣缓缓走到慕寒御身边，脸颊贴着慕寒御的腰，不知在想什么。</p>
“慕叔叔，等我继任大统，立刻就为慕家平反，好不好？”松臣低低地问。</p>
“好。”慕寒御身子踉跄了一下，“都结束了。”</p>
……</p>
两月之后。</p>
南宫玥哭着登上去往乌戈的马车，身边萨澜羽低声哄着，南宫玥却只是双眼通红地望着风云大变的大隗。</p>
南宫璃死了，谥号哀帝。</p>
新帝继位，慕家血案一朝平凡，大肆修缮宗祠，让所有不肯闭眼的亡魂安息。</p>
秦翊歌娘家的祖坟也得以修缮，守墓的老管家修了间好些的泥瓦房，依然守在坟茔前，为苏家守墓。</p>
城中的瘟疫经过医治也很快好了起来，百姓纷纷传言，这是因为如今的新帝将会是位仁君。</p>
秦翊歌平安产子，果不如小宛所料，是一对双生的小兄妹。</p>
哥哥叫慕南星，妹妹的名字是秦翊歌娶的，叫做慕长安。</p>
南宫玥离开大隗的这一天，只有刚出了月子的秦翊歌和年轻的舒氏太后。</p>
送别过南宫玥之后，太后深吸了一口郊野清新动人的空气，笑道，“真好，哀家好久没有闻到青山绿水的气息了。”</p>
秦翊歌淡淡笑了笑，“什么都好，只是，太后往后就只能深居内宫……”</p>
太后抬手打断了她的话，冲秦翊歌眨了眨眼，“你是说深宫寂寞么？可不是，哀家如今尊荣在身，舒家大受荫蔽，蔚然也将和小宛姑娘成亲，一切都蒸蒸日上，这才是哀家要的。”</p>
太后笑了笑，“男人靠不住，还是地位来的好一些。”</p>
秦翊歌轻笑了声。</p>
好嘛，如今是事业女性了！</p>
两人上了马车，隐蔽的车厢内，说话也随意了些。</p>
“还有你呀，哀家才知道你原来叫做秦翊歌？”太后不满道，“秦翊歌多好听，秦纤纤实在太过俗气。”</p>
“如今摄政王也恢复了身份，你们两孩子都有了，可不能像以前那样争争吵吵的了，”太后叹了口气，“有空多带南星和长安进宫玩，多陪陪哀家也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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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翊歌笑道，“好啊，谨遵太后懿旨。”</p>
两个人都是十八/九岁的少女，一个成了太后，另一个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相视一笑，彼此被自己装出来的老气横秋逗地哈哈大笑。</p>
马车回到城内，秦翊歌拜别太后，在宛若新生的长街上下来，惬意地渡步回家。</p>
家中，放下一身仇恨，尊为摄政王的慕寒御，正抱着两个哭闹不休一定要找娘亲的孩子，焦头烂额地等待着他心爱的女人回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