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听完心里就有数了。</p>
那就是一个简单的盗窃案。</p>
跟谢绾绾这个案子的复杂性完全不同。</p>
向晚嗯一声，不表态，“行，那我今天回去研究一下。各位，我先走了。”</p>
转身离开，她脊背凉涔涔的，如有寒芒在背。</p>
她很怕白慕川又喊住她，说点什么。</p>
然而，他没有声音。</p>
向晚也没有回头。</p>
……</p>
“哦……吁！”</p>
唐元初重重松一口气。</p>
“老大，你们咋回事儿啊？我这心肝都快跳到嗓子眼了。”</p>
白慕川意态闲闲地斜他一眼。</p>
“那你心肝怕是都不能用了。”</p>
“……”唐元初尬笑一下，走过来，凑到他的身边，又回头看一眼谢绾绾，一头雾水地问：“我这都搞糊涂了啊。您这一波操作，我怎么都看不懂？”</p>
白慕川拍拍他的肩膀。</p>
“你要懂，你就是我老大了！”</p>
“不敢不敢。我哪敢有这种想法？”</p>
白慕川哼笑一声，“少他妈装怂！不想当将军的士兵，我还不想要呢！”</p>
“嘿嘿。那现在……”</p>
“走了。吃饭。”</p>
……</p>
向晚的遭遇，让方圆圆狠狠震惊了一回。</p>
“我勒个去！这也太巧了吧。我都替你感到尴尬啊！”</p>
要不是开着车，方圆圆肯定得朝她竖一个大拇指，“不愧是我表姐！换我遇上这种事，要么调头就走，要么当场就被气得开闹。哪能那么便宜了狗男女……”</p>
“别胡说八道！”向晚拔高声音，表情严肃地瞪着她。</p>
方圆圆被她的样子吓住了，余光瞄她一眼，不敢吭声。</p>
“人家是朋友，在一起吃个饭是合情合理的。我跟他现在连朋友都称不上，说人家狗男女，那我不是更狗？”</p>
方圆圆瘪瘪嘴巴，气嘟嘟地说：“我是替你不服气嘛。这么欺负你，太过分了……晚晚，你以后也别理会他了。不如就考虑一下程队吧？我觉得他真心不错。不抽烟不喝酒，无不良嗜好，长得帅还有本事，还对你一心一意，这样的男人哪里去找？”</p>
向晚叹口气，懒洋洋地说，“他是挺好的。可我跟他在一起，身上就忍不住发冷，就像躺在棺材里似的……”</p>
“呃！”</p>
方圆圆打个哆嗦，哈哈大笑。</p>
“那他跟你不是绝配吗？你现在这逼鬼样子，我坐在你旁边也像躺在棺材里……”</p>
“！”</p>
~</p>
九月锦城，七点多，天就黑下来了。</p>
方圆圆把车停好，和向晚一起往酒店宴会厅走。</p>
邢菲菲的成人宴办在新世纪酒店，是洪江区乃至整个锦城首屈一指的大酒店。</p>
她们都还没有走近，就能感受到那热闹的气氛。</p>
酒店门口的巨大灯箱广告牌上，是邢菲菲穿着小礼服的艺术照，漂亮得令人惊艳，一排排写着“生日快乐”的气球与鲜花点缀出的拱门，香气四溢，来往宾客，衣襟得体，言态雍华，与普通人的市井生活似乎隔着一个世界。</p>
谭云春站在接待来宾的地方，看到向晚就走了过来。</p>
“怎么才来？不是让你们早点过来帮忙？”</p>
方圆圆挽唇一笑，直接甩锅，“我下班去接表姐了。”</p>
谭云春的眼睛像盯阶级敌人一样看着向晚。</p>
今天邢菲菲的生日，她非常看重。她们平常受小姨家照顾得多，在这种日子，她就想尽力多帮一点忙，也是一种知恩图报。</p>
向晚了解她的心情，没顶嘴。</p>
“妈，我去给菲菲选礼物，耽搁了。”</p>
一听这话，谭云春脸色好看了。</p>
“呐，菲菲在那里，还不把礼物拿过去？”</p>
邢菲菲小公主跟父母一起，在接待宾客，看到叔叔伯伯大叔大婶大哥小妹一口一个招呼，嘴甜得像抹了蜜，拿红包已经拿到手软，当然不会稀罕她们的什么礼物。</p>
向晚知道老妈已经给过礼金了，特地选了一条丝巾，算是自己的心意。</p>
她也知道，不管她送什么，对小公主来说，都看不上眼。</p>
所以，其实这条丝巾，她没有费什么心思，随便买的，价格与质量差不多过得去，拿个绸带锦盒一包，就算完成任务。</p>
不过，谭云春对她们的礼物却很上心，拽着两个姑娘过去，就往邢菲菲跟前凑。</p>
“菲菲啊，你大表姐和小表姐给你买了礼物……”</p>
“晚晚，圆圆！”她回头示意向晚跟方圆圆拿礼物。</p>
向晚跟方圆圆微笑着，一前一后把礼盒递上去。</p>
“菲菲，祝你生日快乐。”</p>
邢菲菲瞥了一眼，笑得有点勉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她没有多说，点点头接过，随手放在边上，不甚在意地说：“谢谢啊！”</p>
这声谢谢没什么感情。</p>
向晚知道，在邢菲菲眼里，她妈妈这边的亲戚都是穷鬼，不能给她们带来丝毫好处，反倒会丢她们家的人。只有她父亲那边的亲戚，才可以帮她脸上贴金……</p>
亲戚关系，有时候也很现实。</p>
她懂。所以也不怪。点点头，就往里走。</p>
这时，邢菲菲却突然笑着尖叫一声，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p>
“大哥哥大嫂子，你们来啦？爸，妈，我大哥哥和大嫂子来了……”</p>
她叫得太欢了，向晚不想回头看都不行。</p>
几个人正从门前的红毯上走过来，最前面那一对男女……真的像在走红毯的明星，男的英气逼人，女的婀娜美好。</p>
对邢家的背景，向晚听过一些。</p>
不过，有些传闻玄乎其玄，她以为小姨家在吹牛，也不怎么往心里去。</p>
但此刻，看到这两个人，心里顿然生出阶级差别。</p>
“那是谁啊？好帅！”方圆圆挤挤她的胳膊，“我从来没有见过呢？”</p>
向晚耸耸肩膀，表示不知道，只静静看戏。</p>
这个时候，谭月春和邢远航迎了上去，脸上的笑容也开了花——</p>
“烈火，连翘，这么大老远的，麻烦你们跑一趟。快，快里面坐！”</p>
这个叫烈火和连翘的人是谁，向晚不知道。</p>
但小姨和姨夫脸上的笑容，她却格外熟悉——就像她的母亲、大姨、大姨夫每次见到小姨和小姨夫“光临寒舍”时的笑容。</p>
客气、无措、想热络一点，又怕被说高攀。</p>
向晚突然有点想笑。</p>
角色互换，人性的可悲，在这个衣香鬓影的宴会上，体现得淋漓尽致——</p>
后来入了席位，向晚才听到老妈说起。</p>
那对夫妻是邢家从京都来的亲戚。</p>
邢菲菲的爷爷，与那个叫邢烈火的爷爷是亲兄弟（注）。</p>
这关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在邢菲菲的爷爷活着的时候，两家还经常走动。邢菲菲的爷爷过世后，就只剩下偶尔走动了。而且，大多数时候，都是邢远航一家上京“朝贡”，毕竟京都邢家的名望地位，远远高于他们，邢远航的生意，也往往要仰仗老祖宗传下的血缘。</p>
京都邢家大事小事，也会叫上他们。</p>
他们这边的事，京都每每是礼到人不到。</p>
毕竟太远，是个最好的借口。</p>
因此，这一次邢烈火夫妇来参加邢菲菲的成人宴，小姨一家有点受宠若惊。</p>
“厉害了！”</p>
听完邢烈火的个人传说，方圆圆眼睛都瞪大了。</p>
“我一直以为，这样的英雄人物是活在小说和电视剧里的。妈呀，没想到，居然有活的，活生生的。好想靠近他……好想要个签名，好像比个小心心……”</p>
“噗！”向晚被她的形容逗笑了，远远看着被邀请坐在主桌的那对夫妇，淡淡道：“我录音了。自己说，给多少封口费吧？”</p>
“干嘛？”方圆圆瞪眼。</p>
“告诉黄何！”</p>
“赶紧去死一死。说得好像你不喜欢似的……”</p>
“当然不喜欢。”向晚说：“有老婆的男人，再怎么好，也没有价值了。”</p>
“你不如说你看高颜值帅哥看够了，产生了免疫力。”向晚眼刀子剜她，然后又笑着问：“你觉得白警官帅，还是这个大哥哥帅？”</p>
向晚翻个白眼，不搭话。</p>
在她的心里，二人根本没有可比性。</p>
一是各有不同的风格，二是观感和出发点完全不同。</p>
晚宴开始了。欧式建筑风的大厅里，高高的吊顶，让面积更显宽敞。被鲜花、彩带、气球装点过的宴会场，高档大气，又略点缀着一丝小女儿的粉嫩，那颜色与桌面上的美酒佳肴，高档餐具相映一起，不显浮躁，极尽奢华。</p>
邢菲菲像一只漂亮的蝴蝶儿，甜甜地穿梭在晚宴上，一身粉色的抹胸小礼服将她象征着成年的酥胸高高托起，清纯中带一点小性感，让人很有破坏欲……</p>
向晚在人多的地方，习惯性低调旁观，基本不说话。而且，她跟方圆圆坐的位置比较偏，也不是邢家的重点招待对象。所以，她们非常不显眼。</p>
她看到了程正，程正也没发现她。</p>
程正不仅来了，他的身边还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在大厅明晃晃的水晶吊灯下，他们衣着考究，举止雍荣闲雅，时不时与程正互动几句，满眼慈爱的笑容。</p>
是程正的父母？</p>
向晚的目光在他们脸上短暂停留。</p>
依稀可辩的熟悉感，让她确定了这个猜测。</p>
看来，小姨这次宴请的宾客，各有各的不一般，全都有些来头。</p>
除了……她们和大姨一家。</p>
大姨、姨夫和她的母亲，如出一辙的小心翼翼，动作谨慎克制，生怕言行举止不合这规格，给小姨丢了脸。</p>
可他们不知道，有时候，人越是紧张，越是容易出差错……</p>
这不，司仪刚刚拿麦主持晚宴，向晚的耳边，就传来一声碗筷落地的碎响。</p>
安静的大厅，那响声很刺耳。</p>
霎时，无数人侧目看来。</p>
没有人责怪，甚至都没有人说话。</p>
可是——</p>
众人的尴尬，老妈红红的脸上堆满的羞愧，邢菲菲厌弃的眼神以及小姨夫的隐忍和小姨纠结的目光，让向晚像被人狠狠搧了一个巴掌。</p>
不小心摔了碗的人，是她的老妈谭云春。</p>
“晚晚，快帮，帮妈妈收拾啊……”</p>
谭云春弓着腰，想捡碎掉的碗快，可她太紧张了，手抖得像一只慌乱的兔子。</p>
在别人的目光里，她与宴会厅格格不入。</p>
向晚无法去分辨那些目光，平静地搂住她的肩膀，慢慢蹲身。</p>
“妈，我来。你坐着……”（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