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紧紧相拥,半晌,小子眼里含着泪水,“俺一个亲人也没了,现在你就是俺的……”
小子“亲人”二字刚要出口,忽听院外有脚声,“准是翠玲姐姐从妇救会来了。”小子松开手,忙起身站起来,隔着席缝向院墙外望,“是来了。”
翠玲走到家门前,忽见不远处有个陌生人,警惕地大声问:“哎!你是干么的?”
“俺是卖梭子的,是织布用得梭子,你卖不?”陌生人边答话边向远处走去。
小子听陌生人是家乡口音,觉得奇怪,快出了院门,招呼陌生人,“哎!卖梭子的,来!咋卖呀?”
陌生人转过脸,“硬木的梭子,二斤棒子换一个。”
小子看了陌生人的脸,长圆脸、扫帚眉、细眼、宽鼻、厚嘴唇,惊叫道:“你,你不是星子哥吗?”
“哦?你是子!哎呀!你咋在这儿?”陌生人也认出了小子,惊讶地快走过来。
小子向翠玲介绍道:“他是俺舅舅家的,是俺表哥崔大星。”
“噢,赶紧到家里坐。”翠玲客气地往家里让。
崔大星让进了院子,振吉和他的老伴听到了院门外的谈话声,起身出屋,迎了出来,“哪儿来的且(客人)呀?”
“是小子的表哥。”翠玲答道。
振吉热情地往屋里让,“快,快进屋里坐。”
“不了,坐在院里就行咧。”
张健娘搬来了两条长板凳,热情地招呼客人坐下,转身招呼翠玲,“翠玲,去井里桶水,给客人烧碗水喝。”
“不了,俺不渴,,,水。”崔大星连连阻挠。
“客气,这儿的大伯和大娘对俺可好了,到这儿就算到了俺家了。”小子一起家,脸上不由地露出一丝伤感。
崔大星看出小子脸上的伤感,“俺听说姑姑家遭了不幸……”他也伤心,不想说下去,他坐下来,转了个话,问道:“妹子,你咋在这儿?”
“俺没鬼子的炮弹炸死,逃了出来,到沙河来找哥哥……”一到哥哥,小子的眼睛就湿润,心里就难过,声音就发哑,“俺,俺就参加了八。”
崔大星浑身一震,“你是八?那,那你咋住在这儿?”
“俺仗了伤,到这儿来养伤。”
崔大星问:“你哥哥呢?他可好?”
小子他这一问,触动了心肺,湿润的眼睛出了泪。崔大星仍问:“咋了?云江哥到底咋了?”
在一旁的小子烦了,他搭了腔,“咋了?牺牲了,还问!”
崔大星挤了挤眼,“咋牺牲的?”仍继续问。
“还问!”小子没好气道:“他哥哥是俺们八军的地工,让内奸出卖了,鬼子折磨死了!”
在一旁的振吉斥责小子,“小子,你说话客气点儿!人家是表亲,不兴人家问问?你这是干嘛呀?大声大气的。”
小子已泣不成声,“俺……的哥哥呀!哥哥呀!……”
崔大星也难过地掉下了眼泪,起身劝慰道:“妹子,哭,哭了,都是俺不好,惹你难过。”
片刻,小子停住了哭,擦干了眼泪,忍着悲痛,问崔大星,“俺舅舅他可好?”
“好,还好。”崔大星擦擦眼泪。
“你咋到这儿来了?”
“啊,跑个小买卖,混碗饭吃。”
这时,水烧开了,翠玲端着两碗水过来,“来,表哥喝碗水。”一碗水在了长凳上,另一碗在了小子的面前。崔大星机灵了一下,忙推辞,“不,不,俺不渴,俺呆不住,俺这就走。”说着起身要走。
振吉一把住,“你看,你这是咋了?咋说走就走?连碗水都不喝,喝碗水走。”
“俺还有急事,不能在这儿久呆。”
小子道:“有啥急事?小买卖、卖梭子,能有啥急事?大伯让你坐下喝碗水,就没有工夫了?”。
在振吉硬扯下,崔大星拗不过,只好坐下。小子发觉崔大星有些心神不定,见他额角上渗出了冷汗,觉得可疑,心说:这人心里肯定有鬼。
小子端起了碗,“俺还有些渴了,俺喝。”水到了嘴边,吹了吹,准备要喝,就在这时,崔大星猛地上前一掌,飞了碗,“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