瞻南山赶紧上前道:“这位鬼王可是无毒部的?”那人点点头,疑道:“咦,你像是冥界护法,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你怎么和僵尸魔头混在一起?”
刘迦上前笑道:“哎,这位无毒鬼王,你还没说呢,你刚才为什么那样称呼我?你以前见过我?”
那无毒鬼王见他面善,大感亲切,便道:“此处是大铁围山西面第一重海,能来这里的,要么就是因为业力所致,轮回至此;要么就是有大神通的。我…我刚才在远处见你们忽然进来,好像又没用什么法器,这神通可不小。所以我上来招呼一下,顺便结个缘嘛。没想到进来的,居然有僵尸。”
临将臣上前拍着无毒鬼王的肩笑道:“放心,我不会吸你的血。”无毒鬼王大感轻松,连声道:“你真是个好僵尸。”临将臣摇头道:“不,我是瞧着你一身黑乎乎的样,太丑,恶心。”
无毒鬼王干笑无语,暗道:“你的模样似乎比我更丑呢。”
他转头见瞻南山手上摆弄着摄魂牌,立时笑道:“你那玩意儿过时了,冥界护法的摄魂牌早升级了,我已经好久没见人用过这般落后的东西了。”
瞻南山脸上一红,笑道:“难怪刚才联系半天,也没见一个人回应。出去这么些年,冥界变化挺大的。”
无毒鬼王点点头,欲言又止,稍后转头对刘迦道:“各位都是高人,想来应该知道业力不可思议,千万别为一念之差向业力挑战,到时候后悔莫及。”说罢转身一阵风似的去了。
临将臣乐道:“这厮本来是想赶咱们出去的,但自觉本事有限,所以说些话来恐吓咱们。”瞻南山摇摇头,道:“不是这样的,冥界对外来高手的进入,一般都是比较欢迎的,毕竟高人境界不同,常常能帮助许多生灵化解业力呢。除非……。”
临将臣见他欲言又止,察颜辨色,知其所想,笑道:“除非像我这样的恶人,就不受欢迎了?”瞻南山正是此意,但想起欣悦禅也属于不受欢迎的类型,他不愿直承,只是道:“比如像波旬那样的,大家就不是很欢迎他。”
刘迦转头对欣悦禅和戈达二人问道:“你们以前来冥界的时候,从此业海经过吗?”三人摇摇头,戈帛笑道:“冥界结构复杂得很,我们进来只是瞎闯。”欣悦禅说道:“我当年进来,是波旬陪我进来的,走得路好像不是这一条。”
瞻南山上前道:“兄弟,咱们最好赶紧离开此地,业海的力量极不可思议,以前冥煞护法也很少来这些地方。”
刘迦看了看惊滔骇浪的海水,知道那海水深渊处,尽是为恶业所缠的众生,心中升起一股悲凉,暗叹道:“不知他们何时才能解脱?”
谁知此念一起,忽感一阵熏风飘过,戈、达二人立刻晕眩欲吐,干玉退了半步,勉力压制住内心的烦燥。瞻南山和欣悦禅似对这熏风比较适应,只是微微皱眉而已。临将臣唾了一口,全无所谓。
却见怪风过后,那海水隐隐见涨,阵阵浪潮已淹过几人的脚边。达摩克利斯奇道:“这海水开始涨潮了?”瞻南山忽然指着远处,叫道:“你们看!”
那业海深处,不知何时已聚起万丈巨浪,夹杂着震耳欲聋的嘶吼,正缓缓向此处移动。临将臣笑道:“这海潮好怪,那么高的潮头,却移动得这么慢。”但转眼他也惊道:“哎哟,怎么回事?”
就在众人说话的瞬间,那潮头已在数米开外,不知哪里来的刺耳惊炸,竟直钻入众人耳根,就像千万钢针齐齐插入耳鼓膜,人人颤栗。一时整个空间都像是被扭曲了一般,各种异光凭空而起。
欣悦禅体内的塍能狱火本身出自冥界,后经刘迦助力,去其害而增之益,运转更加自如,因此依然在原地不动,只是心中的恐惧却渐渐充盈。瞻南山口中念着古怪的咒语,勉强与这逼压相抗,但双脚已忍不住连连后退。戈、达二人双手抱头,难耐这钻心刺骨的逼迫,终被干玉伸手提起,扔进小云宇宙去了。
那干玉自己也难受得要命,但每次难受到极点,体内莫名生出一股力道,化恶为善、化毒为清,竟连连将外境刺激及时解掉,她修行经历极为丰富,凝神细思,已知是那生命之水在起作用,暗暗奇道:“这华藏世界香水海的水,竟有这等奇效?下次遇到这所谓的香水海,非得多喝几口才是。”
临将臣仰头看着潮尖处,刚才的夜叉与怪兽似乎已隐没于海水深处,而轮回所现的光痕,也不再是从上而下,直是四面八方无孔不入,尽向浪潮中汇聚而来。他暗中盘算,知道这业海之力与任何力量都不一样,那是无法用单纯的能场大小去抵抗的。这海水一旦淹没众人,自己就算不死,那修为也得损失大半,转头对刘迦骂道:“小白脸,咱们是走是留,你也赶紧下个指示,老子这护法神要陪掉半条命了!”
却见刘迦不知何时已安坐于地,神情详和寂静,似乎在等待什么。听得临将臣的话,他淡淡说道:“业海众生无恶意,求助而已。”他知道自己刚才的那一念已入业海,触动那生命的求生本能,也不管这海边的人有没有救他们的能力,尽是下意识地向此地涌来。
那业浪来势汹湧,但逼到刘迦跟前,却并未顺势淹没过去,只是高高地立在刘迦身前一米开外,似乎在试探着什么,也好像在等待着刘迦的回应。
刘迦与那业浪感应强烈之极,只觉世间种种心念、种种烦恼、种种痛苦、种种哀愁、种种生死困惑全都汇聚过来,交织成万千苦网,尽在心中流淌。
他莫名感到一股悲怜,暗道:“虽然我尚未走入至境,可修行之事,倘若以一己解脱的私念为重,自古以来的佛祖又何必示现万种身相、说亿种法门,给众生留下解脱之路呢?倘若没有前人开道,没有人作众生的不请之友,像我这样的人,又从哪里知道人生背后的真相呢?眼前这些生命向我哀求,又何异于我在无量劫以前向别人求道呢?”
他心中微微有过的犹豫,正是自己修为不够,怕那“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毕竟与业力相抗,除了智慧之外,别无他法,而他现在的修为显然离最根本的智慧差之甚远。
但此时对他人痛苦的体验,却让他猛然体会到那句“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无边深义,这一念之舍,顿生无量之勇。当下再不徘徊,分出一股力道,微微将欣悦禅等人向后荡开,把小云化作一个光点,移出体外,对众人道:“如果我陷入业海而不能自拔,小云有能力带你们出去,各位珍重。”
说完话,他抬起头,直视业海深处,渐渐放开自性光茫,化有为无、化实为虚,一片纯净光茫直透业海浪心。
众人忽然不见了他的身影,反听得那业海深处,有一个沉重而安详的声音冲破层层巨浪,在空中响起,正是刘迦在其中以心念说道:“三界火宅,幻有轮回,有求皆苦,无欲解脱。”
他的声音在惊滔骇浪之中,忽隐忽现,随着那潮起潮落,总不湮灭。
那明正天等人在小云宇宙内,看见刘迦将小云置于身外,不禁急道:“咱们这空间离开大哥的肚皮,可就相当于不设防了!”小云嗔道:“有我在这里,谁能把咱们怎么样?”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是留是去,毕竟外面更加凶险,一时没人能拿主意,却见玉灵子缓步走了出来,开口笑道:“以老道之见……”话才半句,已被蓝沁点晕过去。
但众人依然对明正天的话带有隐忧,稍作权衡,再也不管这业主小云的个人感受,赶紧蜂涌而出,崔晓雨微有犹豫,明正天在一旁劝道:“晓雨妹妹,你一个人留在里面,打起麻将来,就算有小云作陪,也是四缺二呢。你难道和她玩二十一点?”当下拉上崔晓雨一跃而出,拉把小云气得顿足不已。
其实这群人想得倒也简单,在没有刘迦的情况下,跟着小云,不如跟着临将臣。临将臣的名号起码可以吓走一大群人,可谁认识“小云”?毕竟在江湖上,小云的名号太不显眼了一些。
崔晓雨心地善良,怕小云难过,跳出来后,伸手将小云接在掌心,轻声笑道:“小云,你可别生气,我陪着你哦。”小云转怒为喜,正想赞崔晓雨两句,忽然醒悟,大吃一惊道:“晓雨,你你你……你怎么也能将我置于你的掌心??你你你……你什么时候有这般本事的?”
崔晓雨把食指放在唇边,作了个噤声的动作,眨眨眼,笑了笑,将小云从指尖收入体内,安静地站在众人一旁。任那小云独自在她体内如抓狂般地疑道:“这崔晓雨到底是什么角色???她到底是谁?”崔晓雨听得好笑,只是不理她。林思音眼尖,在一旁看得直吐舌头,一时竟忘了问崔晓雨这本事从何而来。
那临将臣对着业海看了半晌,忽然扭头对瞻南山道:“老夫虽没来过此地,可以前曾听人说过,冥界的空间结构与其他层次的空间结构大不相同,这是真的?”
瞻南山点点头,一脸忧色道:“是这样,就连卞城王他们,在冥界活动也非常谨慎,太过随意,很容易自找死路的。”
身后齐巴鲁忽然笑道:“这个说法老齐倒是知道,说是一个器世界毁坏时,所有众生都会应着各种因缘上升至光音天而暂息,但唯独这里面的生命,并不随着器世界的毁灭而上升至光音天,却会自动转移到另一个世界中,在与此相同的环境下继续生存。想来,这里面的环境特殊,和这里的生命状态特殊,在道理上是一样的吧。”
玛尔斯惊喜道:“胖仔,你最近大现灵光啊,连说话都斯文了不少,这道理是如何想出来的?”齐巴鲁呵呵乐道:“因为知道小白脸和地藏菩萨大有渊源,老齐最近也猛看了一下地藏菩萨本愿经,也算和菩萨多亲近一下。”
大丑面对这样的场合,很少说话,但听得几人所聊内容,忍不住插嘴道:“临顾问,我曾经研究过,这冥界的空间确实有些怪异,僵尸界的科研小组曾做过理论推演,冥界可能和传说中的零空间很近。”
众人闻言,齐声道:“零空间?是什么东西?”
大丑难得被人重视,一时又不好意思起来,干咳两声,尴尬笑道:“这是我们以研究的结论,无法证实,当不得真。我们研究时,发现空间结构的形成过程中,可能出现一种没有时间、没有物质、没有方位、没有……”他一时觉得难以描述,竟说不下去了。
玄穹倒吸一口气凉气,在一旁说道:“你是不是想说,存在一种没有任何相对观念能定义的空间??”大丑闻言大喜,上前对玄穹赞道:“玄哥修为果然比咱们厉害,这一句话反倒让我自己明白了不少,我想表达的内容,正是玄哥所说的这个意思。”
众人听得诧异,倘若一个空间无法用任何相对的观念来描述,它又如何存在呢?又存在于何处呢?一时间大感头痛,似乎那佛经上所说的“不可思议”四个字,正是大境界下的生命,面对众生愚昧而无知的世界观,唯一能用来表达的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