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迦正想再恶骂几句,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你这混蛋,把其他人僧人如何了?”临将臣喘息渐定,闪身已从刘迦脚下挣脱站起,本想再战,忽然想到自己斗硬的固然不怕这小白脸,可要与对方玩心识功夫,自己却全无把握,当下垂头叹道:“你不用想着废我,现在我面对你,已经觉得自己是一个废物了。”
说着他见刘迦一脸怒意,赶紧道:“我可没杀人,只是把那群和尚赶出去了。”他见刘迦一脸怀疑之色,又道:“不信你问玛尔斯,这伙人正在后院的方丈室里赌博,他们可是亲眼所见。”
刘迦正要细问,忽听身后传来慧培等人的呻吟声,他立刻走过去,扶着慧培,问道:“大师,你现在感觉如何?”慧培胸口处难受之极,一脸苍白,毫无人色,想开口说点什么,却无力相应。
刘迦见他皮肤下隐有血斑,心中一凛,转头对着临将臣问道:“你刚才做了什么?”
临将臣做出一副无奈状,耸耸肩,吞吞吐吐地说道:“我……刚才有点口渴,嗯,这个……你也知道的,人渴起来,就是尿水也会喝下去的,更何况这几个秃子的血质清正……。”他被刘迦刚才那一击给震摄住,担心又被对方整治,那情绪巨潮引发的颠倒狂乱,兀自心有余悸,以至于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刘迦眉着一皱,法眼过处,却未见慧培三人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对临将臣疑道:“你没咬他们?”
临将臣心中正在盘算如何应付眼前危机,忽听刘迦问起他的专业知识,那自信顷刻恢复过来,立时呵呵笑道:“小白脸,你也不瞧瞧我是谁?我是岐伯和大丑那种小僵尸吗?吸人血还需要用牙?用牙咬人吸血这种身体接触的办法,太原始了,不干净,也很俗气,姿势也够难看,像抱着人亲热似的,你不觉得恶心?就算我要收弟子,也是有原则的,有三不咬,第一,有体臭的我不咬;第二,有血病的我不咬;第三,长相太丑的我不咬。这三个秃子长相太丑,我没兴趣。”
刘迦心中多有疑虑,但却被他这几句话弄得哭笑不得,似乎吸血是一种极艺术、极高雅的学问,要想进修的人总须得经过种种严格的考试方能被老师认可。他既知临将臣没有企图把慧培等人变成僵尸,心中也就松了一口气,一时忍不住笑骂道:“你这变态僵尸,收弟子跟长相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找老婆。”
临将臣大摇其头,一本正经地说道:“这你就不明白了,长相对于新入门的僵尸而言,极为重要。一个人的长相如果太惹人厌,别人一见他就溜得远远的,他找谁吸血去?又或是长得一副挨打相,任谁见了都想揍他一顿,我的老脸往哪儿搁去?”
刘迦听得头大,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他,只在心中暗道:“他刚才只是那么一下,就废去了这三人的修为,同时还吸走了对手不少鲜血,倘若我不是亲眼所见,哪能相信?”但想到这僵尸眨眼间便将一座寺院的修行高人全部赶走,其修为也确非普通人所能想像的。
他见慧培脸色稍稍好转,便道:“慧培大师,你们不用担心,这临将臣没把你们变成僵尸。你们从前的修为虽然不在了,可佛门之内以修心为要务,明心见性,即能万法从容,不必执着在从前的修为上。”慧培听见他的话,眼中忽然现出一丝痛苦,低声叹道:“唉,咱们走错路子了。”
刘迦闻言不解,却听破禅锋疑道:“这几个和尚有点不对劲啊,我当初看到他们的时候,一眼即知他们大多数人的能力在你之上,有法眼之能的应该是大有人在才对呢,为什么没人挡得住临将臣?就算打不过那僵尸,自保应该没问题啊……眼前这三个人面对临将臣,怎么却如此不经打?”
刘迦来不及想更多,只是向慧培问道:“你们是实相门的?”慧培点点头,扭头看了看此时也站起身来的慧相和慧铭,长叹一声道:“我们这群人躲着暗点中修行,以为没了时间的限制,就不会面对许多自然与境界的挑战,没想到……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刘迦闻言恍然,所有的修行者,就算今生不能得到永恒的成就,也都会尽可能去追求那法身不灭的境界,以便继续向后修行。倘若修到某个境界后,不得已出现轮回,也总会想尽办法在轮回前留一个印记能让自己在下一生尽快清醒过来,以便继续修行。否则一旦轮回,神识中有隔阴之迷,被种种yu望所侵袭干扰,沉醉在红尘之内,要想重新走回修行道上,就太难了。
不管是仙、佛、神、魔,所有的修行法门,每突破一个境界,他在新的境界中拥有的生命期都会比前一个境界要长得多,但依然是有限的,因此必须再向前突破。这么循环下去,总有一天能得到一个不灭的法身。当然,这法身并非最后的境界,仍然有许多不完美处,需要继续向上,但毕竟所拥有的时间与普通修行者不同了,可以无期限地修行下去。
刘迦懂得这些道理,因此慧培的话一出口,他已知道这群和尚找到这个暗点是为了取巧,让自己本身不具有的能力得以通过外力来补偿。他暗道:“难怪这群僧人看起来能力极高,但面对打击,却是如此不堪。倘若他们那二果罗汉的境界是真实的,拥有的不只是法术上的能力,纵然无法克制临将臣,但临将臣也伤不到他们。”能修到二果罗汉的境界,那身体知见已是相当的浅淡了,修得好的人,甚至转识成智了,没有了对身体的执着,临将臣再怎么威猛,也难伤到对手。
他想通此理,对那慧培道:“慧培大师,恕我直言吧,我在经书上看到过,有一句话叫做‘佛法不离世间觉’,想来说得就是,一个人想要成就无量智慧,是不能逃避世间的。把出世和入世这两种境界截然分离,本身就是一种执着。”说着他想用一个比较简单的法子来说明此事,但一时想不到好的词汇,破禅锋对他了解甚深,赶紧在体内给他补上:“莲花!”刘迦得此提醒,又道:“你看,那莲花只有在淤泥中成长,才开得那般洁净美丽呢。你们通过外力的作用,看似把修为拔苗助长的弄上去了,可潜伏的危机也很大呢。”
说到此处,他暗道:“这慧培说过的那位师叔,想来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修练,面对假境没有抵抗力,终入魔道。”他想起一事,又问道:“你们这暗点是怎么形成的?这附近是不是有个化城?”
慧培听他提起“化城”二字,眼中一亮,奇道:“你知道这里有化城?”刘迦点头道:“这只是一种感觉罢了。”聆听在他体内笑道:“老哥把我的话原文照搬,好不要脸。”
慧培三人刚才被临将臣废掉修为,又吸了不少血,此时体力欠佳,忍不住坐在地上,对刘迦道:“咱们这暗点是远古的一位祖宗留下来的,那位祖宗神通广大,为了给当时的弟子说法,证明那实相非相的道理,也为了向弟子们解释心生万法的含意,弹指即创下这一个不受时间约束之地。他把这空间创出来后,放了一盆花在此处,从不浇灌,那花多少年过去了,依然灿烂如昔。还有呐,你看这空林寺不大,可任你如何走,也走不到边的。至于化城一说,咱们也只是在经书上看到一些,并未实见。”
刘迦得诧异,暗道:“能做这样事的人,其境界不知有多高。大梵天的人创一界,需要许多年才能完成,而且没有完美的。可我听说佛祖创下一界,往往只在念动刹那,而且总能至善至美,这……完全是不可想像的境界。”
他思量片刻,也坐下来,对慧培道:“你们现在还能用从前的法子再重新修练吗?”慧培三人想了片刻,沉吟道:“不知道能不能靠着念佛号往生的法子,往生化城净土。”
刘迦奇道:“你们干嘛不早想着用这法子,一定要靠着自己这般苦修猛练?能往生任何一个化城净土,都是极大的法缘,省去自身千万年的苦修。”说着他转身指着临将臣,笑骂道:“如果不是因我给了这恶僵尸的承诺,他又不愿去净土,我一知道有西方极乐净土,立刻就会往那儿跑,谁会没事找苦吃?”临将臣也跟着乐道:“别又劝老子去什么净土,不能吸血的地方,我绝对不会去的。”刘迦对那慧培苦笑道:“瞧见了吧,他就这德行,我可没瞎说。”
慧培怔了半晌,叹道:“修行人都有这毛病的,修得久了,特别是一些聪明异士,总以为凭着自己的能力,当能今生便成就无量智慧,何必定要他人相助?更何况用自己的本事直接成就,那满足感要大得多。”
刘迦闻言莞尔一乐:“你这和尚,出家人哪来那么多的邪见?你这念头源于我执太重,总想着证明我是个什么东西,比如我是天才啊,我是个能人啊,我与众不同啊……老兄,算了吧,虽然我没到破除我执的境界,但我知道这些东西都是障碍你修行的心魔境界,别老在这儿瞎想了,趁着没死,赶紧念佛号求助力吧。”
慧培三人相视无语,尽力端坐,暗念起来,刘迦见这三人念得吃力,也结跏跌坐,以金刚大定配合其念诵。但念得两句,发现三人所念并非阿弥陀佛之名号,细辨之下,却听得三人念得是“光胜世界善名称吉祥王如来”,暗暗奇道:“这是药师七佛之一的名号啊,原来他们这里是吉祥王如来的法缘所在。”念及此,他也诵此名号,渐与那三人打成一片。
那刘迦的念诵乃是金刚大定力,顷刻即以地藏十轮心法相助三人纯心净念。没过多久,忽感眼前一亮,四周环境徒变,一时柔光欣然、花香扑鼻、妙音过耳,阵阵清风透体而过,竟是说不出的舒服。
他忽听慧培笑道:“多谢刘施主相助,我等因缘际会,今已受光胜世界善名称吉祥王如来迎接。”又听那慧相乐道:“没想到此境如此殊胜安乐,真是白修了那么些年,荒费了那么多时光。”那慧铭也自赞叹道:“我等乘佛威神,即脱苦海,全仗刘施主一念慈悲,他日定涌泉相报。”
刘迦开口问道:“你们看见那佛祖了?咦,我怎么没看见?”临将臣在他身后也奇道:“我也没看见,只怕是假的。”欣悦禅等人在小云宇宙内,也自叫道:“咱们也没看见啊。”
破禅锋笑道:“你们大家心中没有想去那净土的念头,哪会看得见?真当那净土是路边的厕所,随便瞅一眼也能看见的?就算你要上厕所,也是因为你尿急,心中有了急切寻找出口之地,那才会找到厕所啊。若你没这愿望,那路边厕所就放在那儿,你也很容易视而不见的。”小云见他说得粗俗,忍不住笑道:“破禅锋,你现在没当年那股斯文劲儿了。”
破禅锋笑道:“不是我粗俗,我是想打个比方,人要做成一件事,一般的想像和希望是没用的,总得在心中急需之时,才能心想事成呢。这三个和尚就算平时念佛,也不会有感应的,因为他们心中压根就没真想去什么净土,最多也就是想试着那佛号有没有作用。但此时不同,这三个家伙怕进入轮回后,永无休止,这出离红尘之心迫切之急,因此那灵性便出来了。凡人大多知道佛理,可却懒得认真修行,多是以为自己的命长得很,哪会这么容易说死就死的?却不知业力现前之时,生死只在呼吸之间,早上出门还好好的,出门就被种种意外之事整死的,大有人在,和年纪大小有啥关系?”
刘迦见那花香妙音悄然消失,立时出定,却见慧培三人一脸详和自在,已经离开。他心中欣慰许多,站起身来,转头对临将臣道:“现在该说说咱俩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