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迦恍然,暗道:“那人定是浑天成,临将臣把他的名字听错了,以为浑天成骂他混蛋人。这厮脑袋有毛病,他也不想想,咱们骂人直接骂混蛋好了,哪有在后面加个‘人’字而骂‘混蛋人’的?”心中觉得好笑,但转眼也暗暗吃惊,没想到在临将臣眼中,少光天的人只是被他追打的角色,只配称作小子,连稍稍对等的级别都不够。
他想起破禅锋资料中的描述,闪过一个念头,抬头对临将臣道:“我探不到我朋友们的信息,这很正常,毕竟倘若有修为的人禁锢了他们的所住地也会出现这种事。但我的朋友们分散在不同地点,包括玄哥和小阿菜等人,大家都在距离很远的地方,就算有人使坏,很难在不同地方同时干这事……而且除了你以外,我又没啥对头,谁会莫名其妙地来折腾我?刚才的空间转换不大像是人为的,会不会是这个空间又和某一界的影子相遇了,发生了又一次的空间重叠,导致这空间出现许多异常现象?”
临将臣仰头观天,似在盘算什么,稍后他笑道:“说不定你说的有点道理,刚才我试了试,我暂时打不开无间时空的出口,也打不开其他通道,可能正是这原因吧。不过,如果真发生这样大的宇宙突变,刚才那空间转换只能算作开始而已,宇宙突变的力道不可能一下就消融平衡了,后续延展能场不知要持续多久。”说着他微闭双眼,沉思片刻,嘿嘿笑道:“倘若这突变的力道过大,只怕这空间的生命已没剩下几个了。”
刘迦暗暗担心其他人的安全,心道:“我自己没受啥影响,起码小阿菜和玄穹等人也是安全的,但不知欣悦禅他们如何?其他人的修为更低,倘若欣悦禅他们承受不住空间突变带来的影响,其他人也差不多全完了。”破禅锋笑道:“或许没那么严重,像这种宇宙突变的现象,对空间的影响甚巨,而且速度极快。但要影响到具体的生命身上,也只是一个非常缓慢的过程,就像大梵天的创世者改天换地一样,要对所创一界进行改造,每一次动作真正发挥效用,都需等到百万年的时间去了,哪有说变就变的?又不是母鸡下蛋,咚得一声就掉了下来,落地就变得稀粑烂。”
临将臣见刘迦不语,又笑道:“我找到了那群翻版僵尸,狠狠地折腾了一番那个翻版僵尸王,结果除了泄怨之外,那咒念还在我的身上,丝毫没变,所以我认定翻版的和正版的人没多少联系。后来我又找到那个翻版的我,真是奇了,那小子的元神竟然和我一模一样,只是没我本事大。老子在他身上没看出什么名堂,干脆把那翻版僵尸王的修为废掉,让那个翻版的我当老大了。”
刘迦见他越说越是兴奋,不禁摇头暗道:“这厮做事全不顾后果,也不知是修为太高而无所畏惧呢,还是天生的胆子大。”他打断临将臣的话,笑道:“现在咱们出不去,也找不到其他人,你有什么打算?”临将臣侧着头想了想,坦然道:“看书,修练。”刘迦奇道:“你不怕时间到了,你会死在血骷咒之下?”临将臣“哼”了一声,冷笑道:“谁说老子不怕的?可怕又有什么用?现在咱们什么也做不了,不练功干嘛?”
一边说话,他一边盘腿而坐,捉摸前时那《楞严经》去了。刘迦见他认真,忍不住笑道:“我真怪,每次看到连坏同学都开始发奋了的时候,我这样的瘟症学生也难免想好好学习了呢。”说着他席地而坐,静了下来。
他心中念叨着其他人的安危,便很难从容入定,刚一坐下,便内返于小云宇宙。见破禅锋正插在一星球的地面上,高数十米,闪闪生辉,他笑道:“破禅锋,又开始显威呐?刚才你可没本事劈死临将臣。”破禅锋收回法身,不满道:“没劈死临将臣,那可不能怪我,是你没办法调动我的能力。”刘迦笑道:“你认真了?我只是开个玩笑嘛……哎,我在想,咱们能不能用占察启心轮找到其他人所在?”
破禅锋叹道:“理论上讲是可以的,但在这空间平静下来以前,以你的修为完全没法调动启心轮的高级用法。”刘迦进来后,一共对破禅锋说了两句话,从对方反馈回来的都是同样的意思“你的修为太低,好东西用不了”,他心中羞愧,一时脸上竟现尴尬之色。转眼看向小云,小云正笑意盈盈地说道:“抓紧时间修练吧,说不定你那些狐朋友狗友们还等着你去救他们呢。”这两人的话,一个讽刺,一个鼓励,黑白脸左右扮相,终于使刘迦再难在此处呆下去了,转而长叹一声:“再不好好练功,连自己人都要瞧不起我了。”
他终于放下所有杂念,万缘旁落,默识地藏十轮中的第二轮循声逐色。这二轮乃是地藏十轮中最痛苦的一关,毕竟声色二相乃是生命积习中体验最深、沉淀最厚的观念,眼睛所看、耳朵所闻,要做到心法中说的“有而非有,无而非无”之境,总是苦煞天下修行者。常常是看破了这处,又落进了那处,到底何为实相,何为法相,何为虚相,何为臆相,林林种种,真假难辨,分寸极难把握。但一旦临到那千均一发的转角之处,敢于悬崖撤手、敢于当下承担、敢于大拿大舍,也会即刻连破诸相而踏上一个无法想像的境界。
刘迦突破眼识,改变了“看”的观念,是将眼识跟随境界迁转的积习放下,以真实的本心来看观感世界,但也仅限于此。可偏偏六根六识杂呈相随,牵绊干扰,以至于法眼既生,但第二轮却迟迟难以突破。何谓用真心来观感世界?南华真人(庄子)曾说过:“至人用心若镜,不将不迎……”镜内本无主观之相,不管何物在其中,皆映出其本来面目,不偏不倚,想来这即是以真实的本心来观感世界。
说到这里,想起佛门一个真实的故事,或许能从一个侧面来了解刘迦现在所处的境界。有一座山,山里有一个和尚(咦,好多故事都是这么开始的,真是怪啊),他习惯在山下结个小矛屋坐禅,而不喜欢到山上的庙子里面去和师兄弟们凑热闹。有一天,他坐禅至忘我境界,心中法喜充满,忍不住一跃而起,想到山上的庙中去禀告师父自己的悟境。他顺着山道一路走来,正见一个师弟打着个灯笼迎面而至。他上前奇道:“师弟,大白天的,你打着个灯笼干嘛?”他师弟听得诧异莫名,叫道:“师兄,此正是夜深人静之时,你干嘛说是白天?如此黑暗之中,你不打个灯笼,就不怕摔到山沟里面去?”那和尚闻言大惊,指着天空说道:“这青天白日的,哪有什么黑夜?”谁知话音一落,眼中的白昼立时变成黑夜,他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何也?他坐忘之前,是在白日,在那境界来时,已忘了时间,在他心中,外面的世界依然是白天,因此他出来后,受着那六识的支配,眼中看去的外境竟是青天白日,一片光明。也不知他看到的是遍虚空诸法界的佛性之光呢,还是由他的神通演化出来的自性光茫,这一切是真是假,是幻是虚,又或是那个提灯笼的僧人看到的世界本来也出自六识积习的支配,读者大大可自细细参详,偶自己也搞不清楚呢。只是时常在想,或许他当时一念转过,那真相就在心念转换的瞬间。
刘迦在定中的迟疑,被破禅锋发现,他不知刘迦卡在何处,但观其郁闷之相,知他对于境界感知似是而非,不能肯定,也不敢否定,当即遍寻收藏,好不容易从《六祖坛经》中找到一句,立时叫道:“六祖顿悟的刹那,曾兴奋得说出一段话,我这就念给你听听:何期自性本自清净,何期自性本不生灭,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本无动摇,何期自性能生万法。”刘迦闻言一怔,问道:“何期?‘何期’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破禅锋苦笑道:“就是没想到的意思啊。”
刘迦蓦地一愣,喃喃自语道:“没想到?……原来如此……”他脑中划过一个火花,就像黑暗中点亮一支蜡烛,那灵性之光顿然升起,前时被浑天成点破的眼识障碍,立时转识成智,只觉茫茫宇宙、浩荡苍穹的一切,清清楚楚、了了然然,那空间突变的过程竟在自己跟前,就像一场正在上演电影,而自己只是一个轻松自在的观众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