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白正就着窗边欣赏闹市夜景，胜七一阵风似的匆匆忙忙跑上楼来，冲他禀道：</p>
“殿下，褚姑娘回来了，是从江陵连夜赶来的，有急事要见殿下。”</p>
裴山疑道：“这么快就到了？不会出什么事吧？”</p>
“八成是嫁妆出事了。”江风习习，清清凉凉，让司马白酒醒不少。</p>
一旁的荀羡打趣道：“七哥儿放宽心，嫁妆还能出什么事？”</p>
“殿下所言不差，奴婢无能，把嫁妆丢了！”褚妙子已然跟上楼来，一脸风尘仆仆，眼中全是焦虑。</p>
她此番回程没有和司马白同行，因为一身理财本事，被司马白委了财货总管，一直落在后面，跟着运嫁妆的船队登记造册，估点嫁礼。</p>
裴山惊问道：“嫁妆怎会丢了？”</p>
这些嫁妆可是司马白日后立身根本，整整十船，怎会丢了？还有人敢劫掠不成？！</p>
司马白却是不急不忙：“吃饭了没？先喝杯酒压压惊。”</p>
褚妙子叹道：“奴婢哪里还有心思喝酒！船队刚到江陵，便被西军大都督府征走了，来人拿着庾相帅令，说是直接运到襄阳当北伐军资！”</p>
裴山勃然大怒：“太欺负人了！北伐没有军资了么，竟敢强征友邦嫁礼，这与打劫有何分别！”</p>
司马白冷哼了一声：“十船都给征了？！”</p>
褚妙子咬牙道：“连一文钱都没给留下。”</p>
一旁的荀羡也大急道：“殿下咱们找昱王和蔡太常评理去，庾相再是权势遮天，这个理他也讲不过去！不行，走，咱们这就回建康，御前打官司！”</p>
“讲什么理？都征走了，还能要回来不成？当着前线大军的面拉回来？怕别闹出兵变来。”</p>
司马白黑着脸，苦笑着，</p>
“罢了，总归是为了北伐大局，左右都是军资，正好用在刀口上。”</p>
他说的是没错的，北伐大义当前，这个理还真没法去辩，庾亮也是算准了他得打掉牙齿咽回肚里的。</p>
是的，北伐是大义！对于偏安江东的司马氏来讲，收复故土是压过一起的大义。</p>
大晋司马氏的北伐，在咸康四年的深夏揭开了大幕。</p>
二十日前，在收到成国结盟捷报的第一刻，顿除后顾之忧的庾亮便催动起了北伐车轮。</p>
两年筹备，一朝发动，如山般的物资从武昌、江陵溯汉水北上，运往襄阳前线，七万西军倾巢而出。而襄阳的先锋军率先猛攻当面的樊城，并在三日前踹开了羯赵的中原门户。</p>
北伐旗开得胜，形势一片大好，这是司马氏自南渡以来从未有过的优势局面！</p>
至于成国这嫁妆，倒也真是来的恰到了好处，司马白的这点委屈，同如此优势局面一比，真是微不足道了。</p>
便是皇帝御前打官司，晋帝司马衍也只能说一声谢小叔慷慨解囊。</p>
裴山只觉胸口堵的慌：“庾亮算计的太狠了，唉，大义是不假，真是...真是慷他人之慨！怎不见大国舅把自家财货捐了军资！”</p>
司马白只得自嘲道：“庾亮天天就在衙门里坐着，竟连个招呼也不打，是怕我小气不给么？”</p>
着实是欺负人了！</p>
众人见司马白受了这等委屈，偏偏伸冤无门，正不知怎么宽慰，忽闻街上传来一阵喧闹。</p>
司马白就着窗户朝外望去，只见一群当兵的当街撕打了起来，而其中一个身高近丈如熊罴般的汉子尤为显眼，脱口道：“不让怎么在那？”</p>
裴山凑近窗子张望过去，一看果然是熊不让，他连忙冲一旁的胜七说道：“你快去把他唤来，咱们处处招人算计，可别再闹出什么事情了。”</p>
“怕什么！娘的，最好是同西军干架！”</p>
荀羡骂骂咧咧凑近窗子，一边又道，</p>
“裴大不必紧张，当兵的打打闹闹也是寻常，不动兵刃便不违军法。瞧着是羽林军的弟兄们，哎哟，那不是徐家哥儿么，这是同谁干起来了，不像是西军，娘的，我得去帮把手。”</p>
他是个唯恐事情闹不大的主儿，一腔怒气正愁没出发泄，风急火燎的便冲下了楼，直奔打架的人群而去。</p>
裴山一摊手：“他这阵子怕是憋坏了。”</p>
司马白则叫住了胜七：“你就别去了，想来不让是和羽林军一起吃酒的，人家在打架，他若跑了那可不仗义，有荀将军在，咱们吃不了亏。”</p>
胜七闷哼道：“便是没有荀将军，不让也吃不了亏的。”</p>
裴山摇头道：“那可难讲，不让是个敦厚性子，他宁可白挨上两拳，也不愿给殿下惹事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