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兵觉太阳穴上的血管都苍起来了,还嘭嘭嘭地高跳动着!他的视线本不在面前的两位主角——高大英俊的摩格韦男爵和他那位风韵犹存的姑妈身上,而是很奇怪地死死盯着主楼拐角那条鹅卵石路的尽头处……
他在找谁?他在找……一条狗!一条在现代社会称蝴蝶犬的侏儒小猎犬。
一刻钟前,荣兵和庄园里的所有人倾巢而出,站在主楼前的小广场上,等待迎接庄园主人的到来。管家没在这里,他正在庄园的大门外迎候着。大概上午十点钟左右的样子,一辆由两匹白马着的黑色镶金边车厢的马车,不快不慢地驶进了庄园大门,向主楼这边慢跑而来。管家跟在车旁跑着,气定神闲地既没马车甩下,又不会因为奔跑而显得急促狼狈。看来一个贵族的管家还不是随谁都能称职的。
马车缓缓地停在主楼前。管家上前开车门,垂手躬身伺立。下来的是位贵妇,穿着紫色的长裙,钟形裙撑架起的宽大裙摆,使下马车时的动作有些滑稽。头上是一顶竖着高高的大极乐鸟尾羽的天鹅绒帽。脸上的粉涂得太多了,看不年龄,反正是四十到十之间吧。但五官眉眼还不错,风韵犹存的觉,看来年轻时必定是位人。应该就是管家之前提到过的,高贵的“达马侯爵夫人”了吧?可这位侯爵夫人的情绪似乎不大好。只见皱着眉头绷紧嘴唇,一脸的“本宫心情很糟糕!”
接着下来的并不是男爵,而是这位侯爵夫人身从车里抱下的,一只耳朵上的毛出奇地长的黑白两色小狗。它一抱下车就从侯爵夫人怀里飞快地蹦了下去,颠着屁股撒开小短腿兴奋地朝绿的大草坪中央跑去。
最后下来的,就是荣兵盼望了好多天的“恩主”摩格韦男爵了。男爵没戴帽子,长的浅棕色头发束在脑后,一腮修剪得很齐的短髯髭衬在白色的轮状“洛泽”硬领上,显得很精神。他的肤色很白,外国人的年龄都不好判断,反正也就是介于25到35岁之间吧。下巴有点大,鼻子有点鹰勾,但总体上是个相貌堂堂风度颇佳,一看就贵族范儿满满的男人。但和他姑妈相同的是,这位男爵的情绪似乎也不怎么好。只是习惯性地着贵族们惯常的镇定和冷漠而已。
在管家鲍尼斯的带领下,庄园里所有的下人们一起向侯爵夫人和男爵躬身施礼。他们只是略一点头作答。
见到主人情绪不佳,管家仆人们都暗自加倍小心!一时间场面就有点冷。这时,侯爵夫人的那只侏儒小猎犬忽然在大草坪中央猛地一转身,撒欢儿似地朝着它的主人飞奔而来。小短腿倒腾得飞快,耳朵上长长的毛在风中飘舞。荣兵的眼睛立刻就亮亮的了!这家伙是个爱狗狂魔。
看到狗狗可爱的样子,本来情绪不佳的侯爵夫人终于展颜一笑,望向宠犬的眼神里充满了爱意和温暖。荣兵捕捉到了这一幕,他在想,这位侯爵夫人一定也是个温柔善良,特别有爱心的女人吧?
心中忽然有点发……荣兵想起自己在另一片时的“弟弟”,他那傻了巴唧的二哈——“旺仔”了……
看到侯爵夫人情绪阴转晴,场面似乎松缓了点儿。管家鲍尼斯不失时机地顺杆儿爬,立刻讨好地把一直拿在手里的一件东双手捧着敬献给男爵……
“这是么?鲍尼斯。”
见主人似乎有点兴趣,鲍尼斯马上殷勤地一层层开包裹的绒,露出了里面的东,献媚而又不失尺度地对主人说:“男爵阁下,这是萨因凡典狱长对您表达的敬意。”
男爵却背手拿着手杖没接,而是不动声色地问:“噢?你这位远房表弟又有么想法?”
“他……还是希望得到您的帮助,让他能够调哈瓦那。”
男爵似乎有点不高兴了,皱了皱眉没出声。管家就这么捧着那件东尴尬地站在那里。
过了片刻,男爵终于漫不经心地伸出手杖,用杖头挑起那东的一端,歪着头量了一下问:“这是个么东?居然连鲨鱼皮鞘都不是,难道是没磨好的黑曜石?”
荣兵却知道那东是么。当男爵用杖头挑起那件东的瞬间,荣兵觉血液“呼”地一下就眼眶里面猛撞!他太知道那是么了!那是他的addog!是他来到这片时时唯一的伙伴——他的疯狗军刀!!
善于查颜观色的鲍尼斯管家眼见主人不但对这件礼物看不上眼,甚至像是对典狱长的请求很不满,就有点后悔不该接这活儿了。但他还想努力一下……
“男爵阁下,萨因凡说这是……”
没等他说,男爵已经不耐烦地快抽了手杖!
“啪!”
可能是男爵心烦之下动作有点大,addog金属杖头带得掉在了地上。管家尴尬地刚想弯腰去捡,没想到忽然从侧后方“噌”地蹿过来一只小狗,叼起addog就跑!
它像捡到肉骨头或玩一,得意地跑得飞快……引逗得侯爵夫人用扇子遮住嘴笑出了声。看着它那敏捷的身手调皮的样子,在场除了尴尬的鲍尼斯和瞪大了眼睛的荣兵,个人都无声地露出了笑意。
“来,摩尼,你这小淘气……”侯爵夫人带着宠溺的笑意招呼着的爱犬。
但不知是嘴里叼着的“疯狗”给传染了神魔疯狂的精神,小狗“摩尼”居然跑撒欢儿!顺着石子路一直跑到了楼拐角又朝楼后面跑去,眨眼就不见了……
看到姑妈逗得展颜一笑,男爵的表情也松了些。他似乎也不想给自己的庄园管家太没脸,于是露出一丝微笑说:“瞧,萨因凡生送的礼物倒很讨摩尼的喜欢。至于他调哈瓦那的事……以后说吧。”说就走向姑妈,邀请一起进主楼去。
鲍尼斯有点着急,他眼睛转了转,恭敬地问:“尊敬的侯爵夫人,要不要我派人把您的爱犬找来呢?”
似乎也听出管家其实只是担心那把奇形怪状的小刀子,侯爵夫人略带不悦地瞥了他一眼。还没等说话,男爵就开口说:“我看没这个必要。船上那局促的间可是把它给憋坏了,想跑就让它跑一会儿吧。反正它也跑不出庄园的高墙。”
侯爵夫人哼了一声,率转身朝楼里走去,男爵紧随其后。管家只好躬身抚胸施礼,然后招呼仆人们把一些马车上带来的日用品搬下来,送到侯爵夫人和男爵在三楼的两个房间去。
楼外的人们也陆续散去了。荣兵他们这些奴隶在那个老佣工的带领和一个卫兵的监督下,去后面的植物园栽种从别处移植来的金合欢和红心果树。荣兵的心一直在怦怦剧跳!大脑高地运转着……他无论如要寻摸个机会,找到小狗“摩尼”拿addog!一定要!
“东方佬,去两桶水来。”
老佣工的话甫一钻进耳朵里,如闻纶音!荣兵的心瞬间就扑通扑通猛敲起了塞腰鼓!他自镇定答应了一声,佯装自然地拎起两个木桶,压抑着极度的兴奋和紧张,朝树墙外的水井方向走去。
刚拐过树墙,荣兵就拎着木桶猫下腰跑到旁边另一片树墙后面,飞快地穿过一片又一片卉和蔬菜的小园地,眼睛像探照灯一样“唰唰”地四下扫射!
他没啥把握,毕竟这园子太大了,又栽种了这么多植物。而小狗摩尼虽然是这个方向跑的,但这么天过去了,谁知它到底是去找主人了?还是躲在这片有点像迷宫一样的植物园里玩?就它还在这边,可谁知它会不会早就把addog给扔进哪片茂密的草丛里了?
荣兵很焦急!他时间有限,可园子又太大了!就在他满头热汗呼哧呼哧地又冲过一片酪梨树时,忽然觉远处一片红蕊绿叶的凤梨丛前,好像有个黑白相间的小东在动……
荣兵的心一阵狂跳!就是它了……小狗摩尼!它嘴里叼着一黑绳,黑绳系在黑色的k鞘上,k鞘里就是他来到这片时最亲密的伙伴,他日夜想的addog军刀!
看到树墙后面猛然冲出个人,小狗摩尼吓了一跳!它本能地倒腾着小短腿后退两扬头盯着那个人……从嗓子眼里发出呜噜噜的威吓之声。
“少来这套!”爱狗狂魔可不鸟它这个。他太了解狗狗们了,所有动物之中,狗是与人是最亲也最易心意相通的动物。它们仅凭人们看它的眼神,就能区分出那里面包含的是让它戒备的“厌恶”和“恐惧”,还是让它心的“喜爱”和“亲”。
所以当荣兵瞬间翻出“圣诞老公公”脸,射着“我们是好朋友……”的眼神时,小狗摩尼明显地松了下来。
但松归松,如果一个陌生人想要接它,还试图从它嘴里拿走它当“骨头”一样叼着的玩,那它可绝不会答应。
看样子荣兵之前在来路上早已飞想好了一切,所以他的动作是如此不假索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只见他马上扔下木桶,从兜里掏出小截香肠来——这是天早餐的重点内,是对这几天奴工们辛苦干活儿的奖赏。荣兵觉自己都有三年没吃过香肠了吧?可他还是忍着没舍得吃,想想埃丽萨那瘦弱的样子和忧心忡忡的表情,就把这小截香肠偷偷藏在了衣兜里。想等见到埃丽萨时送给。
“嗨!漂亮的小摩尼,咱俩换换呗?”荣兵蹲下身子,用小香肠诱惑着小摩尼……
“你那玩太硬,不能吃。我这个能吃,你闻闻……哇噻好香哦!”
对一只狗狗来说,无论它多么位高爵显德艺双馨道貌岸然,对骨头香肠一东的挚爱那都是忠贞和永恒的,就像黄金之于人。至少大多数人和狗都这德性。
当荣兵看到小摩尼盯着香肠的眼睛已经开始射芒的时候,立马毫不犹豫地把香肠朝摩尼左边两三米处的中一抛……小摩尼闪电松开嘴里叼着的绳子,就在那小截香肠落地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跃身而起把它叼在嘴里!姿态绝对娴熟并优!
“艾玛颇儿菲特满分满分我给满分恩恩恩!”荣兵一边压了声音胡说八道,一边无耻地抄袭着小摩尼的动作一个饿狗扑食冲向狗狗右边,以守门员扑救险球的姿势,撅个屁股把日夜想的addog死死按在身下!
没时间了!荣兵的动作依然显示了他是有成竹在胸的。他迅抓起addog猫腰疾蹿到一棵很粗的红铁刀木树后,飞快地用k鞘在树下松软的泥土上挖了个小坑,把addog进去填土埋上用手平地面。又马上在旁边稍远点的地上抓起些干土面撒在上面。迅抬头从树墙边上数着,一、二、三……这是第棵。记在心里!然后冲向木桶抄起来就跑!边跑边头也不地对小狗摩尼声喊了句:“谢谢啦小乖乖见了您呐……”就拐过树墙不见了。
小托尼看见荣兵一瘸一拐艰难地拎着两桶水从树墙后走出来,马上扔下手里的木铲跑过去,接过两只装满水的桶吃力地帮他拎着。荣兵就拐着腿儿朝皱眉盯着他的老佣工艰难地挪去,边走边不地说:“对不起啊塞生,脚崴了一下。”
老佣工冷淡地“嗯”了一声,就扭身吩咐三个奴工去给新栽下的金合欢培土了。
“罗宾,你这家伙一定是偷偷和我那法兰老乡说话去了吧?”小托尼带着审贼的眼神盯着荣兵小声问。
“哪有?”
“哼,而我敢肯定这次让你摸小手了!”
“咋……看出来哒?”
“切,脚崴得一点都不像!而自从你拎着水来,嘴角就吊在上面没落下来过!”
“唔……是……托尼我服了!但你这么聪明应该去警探啊咋还成了小偷呢?”
“少岔!我那老乡手咋样啊?”
“嗯……棒极了!就是有点硬……”
“艾玛……硬啦??罗宾,你可无耻啊!”
小托尼说得没错,所以从上午开始到晚上,荣兵不得不捂着腮帮子假装牙疼。否则他两边那一直很不听话地直上翘的嘴角,谁看了都会觉得不正常。
addog之于荣兵,并不只是一把刀或一件工。那是他来自另一片时的明,是他还眷恋着另一个时的情所系。当他穿来的衣服、鞋子……一件件都离开他之后,当渐渐没有了这样的明之后,荣兵怕自己会在混乱的岁月里慢慢迷失在这片时,怀疑自己的身份……忘了由来……忘了始终……
第二天上午的天气是多么好啊,一丝风也没有。金色的太阳微笑着行走在天上,慈爱慷慨地给这颗遥远的星球上送来明和温暖。蓝色的亮丽天大大方方地赤裸着,因为它常穿的那些白云衣裳都不知去哪儿了。
植物园地面上有热气在微微地蒸腾,这蒸腾的热气又使得香果香和青草香愈发馥郁了。
荣兵躬着腰接连挖了几个树坑站直身子抬起头,有点可惜地用干净的袖口小心地擦了擦汗。这就是他的另一套新亚麻衣服,前天晚上准备迎接男爵驾到时发下来的。之前已经穿脏的那套灰白色的了上去,统一由女奴们洗去了。
男爵无疑是个特别另的老爷,他居然不吝于给奴隶们这么好的穿戴!个奴隶都有两套亚麻衣服换着穿。之前那套是“雅士白”色,现在身上这套是接于黑色的灰。隔一月会把洗干净的发下来,换走穿脏了的另一套。
奴隶……雅士……呵呵,这种挺搞笑的不协调,就说明了男爵是这个时代贵族中多么难得一见的好人啊?荣兵在心中这样想着。
现在,这位好人爵爷就站在三楼主卧室里,手扶窗台朝植物园这边望着。
就在他边隔壁那扇同样敞开的窗子里,他的姑妈侯爵夫人正穿着一袭黑色的宽松衣裙,手里拿着一只小巧的双筒望远镜,也在对着植物园这边看……
荣兵边弯腰继续挖树坑边偷眼向右边的楼上望去,这一幕又小小地颠覆了他之前对这个时代的认知。他记得在视剧里看到过这时代的望远镜,似乎都是那种很长的单筒吧?
其实荣兵是不知道,一多年前,当“汉斯•里帕斯”向当局申请了专利之后,出的第一个望远镜就是这种双筒的。
中午休息时,荣兵正端着小木碗喝水,眼角的余忽然瞥见主楼的拐角那里探出了一片宽大的鹅黄色裙裾……之后就看到侯爵夫人在前,男爵落后跟随,顺着碎石子甬路朝这边缓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