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为什么?”
母亲的离世,就像是有一块巨石堵在了流淌的河道上,汹涌的河水无处可流,愤怒的情绪亦是如此。越问为什么,由越就觉得越愤怒。
于是,在母亲咽气了大夫宣布“夫人去了”以后,由越第一时间就把年迈的大夫打了。
众人都觉得小少爷是无法承受丧母之痛,纷纷过来拉架。由越就像个发疯的小兽一样,在母亲的房间里嚎叫,谁靠近就打谁。他不停地发泄着愤怒,桌子上、柜子上,之前母亲收藏的各类器皿都被他拿出来砸了。没有人敢阻拦,众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由越疯闹着,但在一件物品前犹豫了三秒钟,那是母亲最珍爱的一个白瓷花瓶,母亲生前唯一一次对自己大声说话就是那天自己差一点就弄碎了这个花瓶紧张的让母亲尖叫。但只有三秒钟,由越毫不犹豫的拿着花瓶用尽力气摔碎在地上。
“啪!”
清脆的一声,不是花瓶摔碎的声音,而是五爷一巴掌打在了由越脸上。生平第一次挨打的由越出乎意料的停住了疯闹,他捂着自己的脸,直直的看着父亲。五爷非常严肃的表情,一句话都没说,由越好像小声的“嗯”了一声,便默默的离开了母亲的房间。
因为母亲是顽疾,葬礼提前准备的很充分,不管是从物品上还是一众人的心理上,大家好像就在等着那一刻,然后一切都进入程序化的仪式里,包括哭天抢地的悲伤。原本,由越也觉得是这样的,母亲病与不病都不影响自己的小少爷地位,母亲在与不在也不会改变自己想要什么都可以满足的生活方式,因为由家是名门望族,因为自己是由家五房小少爷,因为从小到大父亲虽然不像母亲那么宠溺自己但也从未对自己说过“不”字。可是,现在不同了。父亲对自己不说“不”字并不一定是对自己有父子之情,之前的百依百顺并不是会永远存在的。
自从那天被五爷打了以后,直到整个葬礼的过程中由越否非常沉默,异常冷静。
忽然转了性的由越在母亲葬礼结束后就把阿三叫到房里。
“阿三叔,明天,咱们去趟京城。”
“这么急啊?我怕来不及准备东西啊!”
“不用带什么,随身衣物、足够的盘缠,就你我两个人,一辆马车,再带上奇遇就行了。”
“好!”
奇遇马是在由越十二岁时,由家老太爷送给由越的。当时,奇遇刚满一岁,是一只漂亮而高傲的小马驹,远方马帮到江南贩货专门孝敬由老太爷的。江南地域很少用到马,老太爷一看小马驹那桀骜不驯的眼神,就打发送到三房给了由越,并且赐名奇遇。奇遇跟由越倒真是有眼缘,好像能嗅到彼此的习气一样,一人一马一见如故。于是,城里的小商贩又多了一个痛苦的时刻,那就是由家小少爷每天骑着奇遇满大街狂奔,乐此不疲。三年多了,奇遇虽然还没有齐口换完所有的牙,但也长成一匹毛色靓丽的高头大马。
出发的那天天没亮,奇遇就跟着由越的马车悄悄的从后门走了。如此一声不响的离开由家,是由家上上下下都无法理解的。
除了五爷。
那天其实从凌晨,五爷就站在窗前,屋里并没有点灯。他默默的看着灵堂里透漏出的微微亮光,直到看着奇遇和由越悄悄离开,他叹了口气。
“阿梅,你还是告诉他了。”
“阿梅,这么多年了,其实你没有信任过我,你没有真的相信我会对由越一辈子负责,不管我对你承诺多少次。”
“阿梅,其实你最爱的人不是白墨,不是我,也不是由越。”
“你最爱的人,只是你自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