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大哥说笑了,那些文绉绉的话语只是装出来的,哪里比得上龚大哥这般的豪爽”。
能够进到大梁军器司铸坊的匠人,都是九品内的铁匠,除了有一身的力气,经验才是最重要的,民间有一句俗语,“人生三苦,打铁、撑船、磨豆腐”,打铁能排在第一位,就能知道不是常人想干就能干的,除了忍受烧碱的气味,还有火炉的烘烤,不过入了军器司的打铁匠,所拿的月奉可是相当于六品官职的俸禄,所以这军器司在天下打铁匠的眼里是宛如圣地一般的存在。
这龚连成虽然脾气暴躁,时常打骂手低下的工匠,倒是平常待他们却是极好的,每每发了月奉都要请铸坊里的兄弟喝一顿酒,而他打铁的艺业更是公认的第一人,作为铸坊唯一的一品铁匠,这一点毋庸置疑。
一阵钟响,铸坊里的铁匠纷纷放下手中的锤子铁钳,往外走去,龚连成脱下牛皮护衣,随意搭在一旁立在地上的锤把上,走到赵文振身边道:“赵老弟,午饭时间到了,我就先去吃饭了”。
原来刚才的钟声是这意思,赵文振见龚连成没有邀请自己的意思,快走了两步跟上:“龚大哥,不知可有小弟的份?”,龚连成停下了脚步,笑道:“这里猪肉炖白菜管够,就是这粗茶淡饭的怕老弟你吃不惯,还是回家去吃好些哩”。
赵文振也不管龚连成说什么,抢先走了出去,跟着匠人来到了军器司的饭堂,因铸坊铁屑灰尘较多,所以饭堂的位置在军器司的最里面,这里跟外面相比要干净的多,至少青石地面还能看出本来的颜色,从运河里引进来的一根管子下聚集了从铸坊出来的铁匠,洗着身上汗液和灰尘混合物,如墨般的黑水从墙下的一道沟渠中流出。
有人盛满一桶水从头上灌下去,身上仅有的大裤衩子被浇透,洗去铁泥,原本的面容显露出来,此时饭还没有好,几个年轻的铁匠趴在饭堂的窗口上,调笑着厨房里打饭的年轻娘子,赵文振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切,野蛮而又真实,比起朝堂,这里才是这个世界真实的模样,欲望、职责、悲苦表现的淋漓尽致。
龚连成进来后,趴在窗口的那几个年轻铁匠收敛了些,两只手做着粗鄙的动作,龚连成踢了一脚:“你他娘的跟个公狗一样,老子好不容易招的厨娘,再被你吓跑了,俺们吃铁疙瘩吗?”
年轻铁匠一手捂着屁股,嘿嘿的笑着蹲在地上:“嘿嘿老大,这厨娘真俊哩”,几人说着下三路的话调弄着年轻铁匠,龚连成洗完,看着赵文振道:“赵老弟,你不洗洗哩?”,赵文振低头看了看,青色的朝服上却有一层灰尘,不过他还做不到在这么多人面前脱衣,便摇了摇头,只说不用洗。
“饭好了”
厨娘喊了一声,饭堂的窗口一个个大陶碗摆出,四散站着的铁匠立马涌了过来,端起一碗就狼吞虎咽起来,赵文振排在后面也端了一碗,这碗比家里的大了三倍还不止,赵文振感觉到撑才吃了一般,只得不好意思的放下。
告诉厨娘,晚上自己热来再吃,厨娘见赵文振和别人不同,也不像是铁匠,那帮人可都是不穿衣服的,笑着说道:“吃不完就放着,后院还有两条狗,给它们吃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