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九维的谈判很有技巧,他牢牢抓住了人性的弱点,人都是不想死的,只要这个人还活着,他就会惧怕死亡。
只不过为了大义,有些人的确可以克服对死亡的恐惧,做到去从容赴死。
而张九维的谈判技巧就体现在,他不仅是要让人活下来,更要让人活得大义凛然,活得天经地义,让一个人的背叛再无一丝一毫苟且偷生、卖主求荣的羞辱感。
这便是张九维的能耐。
此时的梁英,被张九维说得哑口无言,僵站在原地,久久回不过来神。
张九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感叹道:“梁家叛离风国已有上百年,梁家欠风国的债,乃父都已还清,现在,该是贤侄回归风国,报效风国的时候了,贤侄还在犹豫什么呢?”
“我……我……”张九维的巧舌如簧,已把梁家的根从宁南转移到风国身上,这让梁英都有些精神错乱。
他眉头紧锁,像在问张九维,又像在自言自语,说道:“风国,风国又岂能容我?”
“能!”张九维拍着胸脯保证道:“殿下已对我说得很清楚,只要贤侄肯率军回归风国,贤侄就是大风的功臣,无论贤侄以前做过什么,风国不但会既往不咎,而且还会看在梁家乃武侯嫡系的情分上,委以重任,贤侄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呢?”
“这……容我三思。”梁英倒退了两步,手中的佩剑业已收回到剑鞘当中。
“当年武侯,辅佐圣祖皇帝,南征北战,战功彪炳,创建偌大的风帝国,早已被传为佳话,现在贤侄重拾先祖衣钵的机会终于来了,贤侄还在犹豫什么?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等到风军失去耐心,强攻皇宫,贤侄悔之晚矣啊!”
“贤侄不要再犹豫了,现在就该当机立断!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贤侄啊,眼下这一条康庄大道可就在你的面前!”张九维根本就不给梁英思前想后,仔细琢磨的机会,他是趁热打铁,口若悬河,仿佛连珠炮似的。
“上官……上官秀当真能容得下我?”
张九维拍着胸脯说道:“老夫可以以人格担保,两国一统之后,贤侄仍可在天京留任护卫营总都统一职。当然,以后贤侄能否还会得到进一步的提升和重用,那就要看贤侄自己的表现了。”
梁英追问道:“那……那我麾下的弟兄们?”
“只要他们不与大风为敌,朝廷绝不会动他们,如果他们也都和贤侄一样,抱着回归正途之心投靠大风,朝廷也会对他们一视同仁,给予重用。”
梁英不再追问,陷入沉默,脸色一阵白一阵青,拳头是松了又握,握了又松。
“贤侄!”张九维加重语气道:“风军的火炮已经在宫外架好,只要一声令下,万炮齐发,皇宫将会瞬间化为焦土,护卫营的弟兄们,定然也无一幸存,就看在这一万多将士的情分上,贤侄也不要再犹豫了。”
梁英深吸口气,把心一横,牙关一咬,重重地点下头,说道:“好,张大人,我……我听你之言就是,末将……末将愿率都城护卫营全体将士,回归风国!”
他的这番话,等于是彻底注定了长孙伯昊的命运。
身为都卫营的总统领,梁英在都卫营的威望太高了,完全是一呼百应。
他提出全军归顺风国,虽然下面的很多将士都不能理解,不明白向来以忠君爱国而著称的梁英为何会突然选择倒戈,但都卫营的一万多将士,无一人提出质疑,全部跟随梁英,向风国缴械投降。
都城护卫营的倒戈,不仅仅是砍掉了皇宫守军中的一支生力军,而且还直接把北宫城防送给了风军。至此,皇宫门户大开,风军已能直接攻入皇宫之内。
而让风军将士兵不血刃就洞开皇宫城防的人,正是张九维。
老头子凭借一条三寸不烂之舌,硬是把对长孙伯昊忠心耿耿的梁英给策反了,张九维这一条舌头的威力,并不次于千军万马。
恐怕长孙伯昊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最为宠信的大臣张九维,竟然是害他最深,最置他于死地的那个人。
得知梁英率领都城护卫营向风军投降,北宫城防已然毁于一旦,驻守东宫、西宫、南宫的宁南军将士们,急忙往北宫那边赶去,还打算重新夺回北宫的城防,可是此时风军的大队人马已经顺着北宫杀入皇宫当中,与赶过来的禁卫军和第一军团残部碰了个正着。
双方没有二话,立刻于皇宫之内展开了短兵交界的激战。
皇宫寝殿。
坐在塌上打盹的长孙伯昊被近在咫尺的枪炮之声惊醒。他打了个冷颤,悠悠醒来,张开眼睛,先是茫然地向四周望了望,偌大的寝殿当中,空无一人。
他深吸口气,说道:“来人!”
无人应答,寝殿里静得鸦雀无声,他站起身形,震声喝道:“来人——”
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两名脸色煞白的女官从外面一溜小跑的进来,二人到了长孙伯昊的近前,屈膝跪地,颤声说道:“陛下!”
“外面怎么回事,为何这么乱?”
“陛……陛下,据说,据说……”
“据说什么?”
“据说护卫营总统领梁英已经向风军投降,风军现已从北宫,从北宫杀入皇宫了。”
“什么?”长孙伯昊即震惊,又震怒,他快步走到那两名女官的近前,一把抓住其中一名女官的衣服,把她从地上拽起来,厉声问道:“你说什么?”
“梁……梁英投敌,风军已……已从北宫杀入皇宫……”那名女官吓得哆嗦成一团,结结巴巴地说道。
梁英投敌!连梁英和都城护卫营都投敌了?这可真是可笑啊!守卫都城、守卫皇宫的最后一道屏障,本该是对皇帝最为忠心的一支军队,现在竟然也投敌了,这难道还不够可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