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侧大将肃然挺胸拱手:“魏卬参见五国君上。”礼罢,傲慢冷漠地持剑肃立于魏惠王身后。
五国君主相顾探询,却都是不动声色,面色矜持,唯独苏墨之表情仍是一如既往之和缓。
在魏王的示意下,司礼大臣接着高声宣诵道:“六国逢泽会盟,盟主开宗——”
魏惠王轻咳一声,气度威严地开口:“五国及青庐阁会盟,磋商有年,终归同心。会盟之宗旨:罢兵息战,安定天下。
安定方略之要义有三:其一,六国盟誓,互不为战,若违盟誓,五国共讨之;其二,划定小型诸侯国之归属。其三,六国分秦,首定西土。本盟主以为,分秦为当务之急,其余事项若有争端,可缓图之,不知诸王意下如何?”
说完后环顾全场,并向司礼大臣示意。
司礼大臣继续高声宣读道:“盟主开鼎,鸣钟!”钟声悠扬而起。
魏惠王伸出铜钩,肃然揭下案上食鼎的鼎盖:“钟鸣鼎食,礼仪之要。列位请开鼎畅饮。”
随着魏惠王微笑着伸手作请,五位国君肃然开鼎,酒气腾出,缭绕于帐中。
诸王座后的侍女跪行座侧,用小铜勺将鼎中红亮的方肉盛到铜盘中。
“列位,鼎中佳味乃逢泽鹿肉极品,保长元神。”魏惠王巡视四周微笑着说道。
几位王自此动筷准备品尝美味,唯独楚宣王坐定不动,由侍女将肉送到口中。
他细嚼一阵鹿肉,悠然开口道:“盟主所定分秦之大计,我等将竭诚拥戴之。然秦国近年情势如何,我等不甚了了啦。魏国与秦国经年征战,尚请见告,秦国果能一鼓而下么?”语态俨然以五国代言者居之。
燕文公矜持地接道:“楚王过虑了。秦国何足道哉?牧马起家,西蛮而已,国力贫弱,礼仪不修,何堪六国一击之?”
赵成侯最为厌烦燕国的这种陈腐和做作,冷冷的笑道:“不堪一击?只怕我赵种也得费劲也!”
言外之意明显不过,我强国尚不能一击破之,你燕国小众以何能出此大言!可笑至极!
韩国作为小国,生怕再争吵下去会影响到自身分秦之利益,于是温言圆场道:“分秦大计,原本便无争端。然则中原各国和秦国来往甚少,近年秦事的确知之不多,此为楚王、燕公、赵侯担心之所在。盟主若有切实的分秦良策,尚请见告。”齐威王只是悠然饮酒,一言不发地看着场中微笑。
“啪”的一声,魏惠王拍案大笑:“本王实难想到竟在此处担忧?本次会盟何以要六国分秦?究说到底,秦国正处在最小最弱最混乱之时。
“秦国穆公之时,有八百里渭水平川,再加上河西三百里和后来夺取的西戎之地,地广两千余里。当其时也,秦国是除晋国以外的第二大诸侯。
“然自战国以来,我大魏国非但将秦国的河西三百里夺了回来,且又将崤山与函谷关以西三百里尽收囊中。”
“如今我六大强国能容其苟安存世,已是大仁大义了。今六国联手,一鼓而下,岂非易如反掌?”
楚宣王按捺不住,推开向嘴里喂鹿肉的侍女,肥厚的大手一拍长案接道:“言之有理啦!我大楚国有可战之兵五十万,魏国三十万,齐国二十五六万,燕国二十万,赵国二十多万,韩国十八九万,任哪国也比秦国强出许多啦。会盟之后,我大楚国当先出兵啦!”
韩昭侯冷笑:“楚王要先下手为强?”
楚宣王尴尬地呵呵一笑:“无有无有,韩国与秦国可谓近在咫尺啦。”
齐威王一直默然观察,此时淡然道:“若以楚王此算法论,楚国乃是当今第一强国了?”
楚宣王又是一阵尴尬,忙回答道:“齐王见笑了,此刻不是在商讨秦国么?”
赵成侯也不闲着,悠然笑道:“齐王之言有理,我等不要大意。六国分秦,务在一鼓而下,耽延时日,必生变故。”
“而论陈兵决战,秦国虽弱,必做困兽之斗,急切之间未必能下。以赵种愚见,必得双管齐下,方能一鼓分秦。”
“双管齐下?何意?”魏惠王大感兴趣。
“一则,四国各出兵五万压向秦境,青庐阁为策应,派情报高手潜入秦国,散布谣言。二则,策动秦国西部后方的戎狄部族叛乱。内外夹击,则秦国一举可下之!”
“妙哉!”一席话落点,满座皆拍案拊掌,大笑不止。
六国君主终于在双管齐下的谋划中,一扫最初之疑虑,在眼可看到、手可得到之利益面前达成了一致,也使会盟大典终于展现出了所需要的热烈高潮。
此刻,唯独苏墨脸上没有丝毫笑意,听闻赵侯方才对青庐阁之战略安排,他的内心深处泛起丝丝疑虑来,同时另一个关乎全局的大问题又开始萦绕于心头。
但是他不想破坏此刻还不错的氛围,希望就这样让大家暂时忘却青庐阁之存在。
此刻,魏惠王兴奋地举爵:“列位,为赵侯之神机妙算,干此一爵!”
“干!”六国君主第一次同声相应,一饮而尽。
魏惠王仿佛想起了什么,满脸笑意地看看苏墨:“不知阁主意下如何?”
矛头又指向自己,令苏墨有点猝不及防,他故作轻松的回答道:“苏某以盟主及诸王之决定为行动导向,无丝毫之异议也!”
听闻苏墨之言,魏惠王接着举起手中铜爵来大声道:“列位,会盟大典异常圆满,甚合本王之意,来,为此次盟约之顺利达成,再干此一爵!”
会盟诸王一齐举爵相向:“四国与青庐分秦,安定天下,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