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雀》03
小室里,松香袅袅,寂然无声。
虞锦抚着砰砰乱跳的心脏,抿了口茶压压惊。
“吱呀”一声,有人推门而进,她忙直搁下茶盏,坐直身子。
元钰清径直上前,眉心拧成了个“川”字,不可置信地打量着虞锦。
虞锦敛容屏气,任眼前这个陌生男子肆意打量,只是搭在被褥上的手不动声色地捏了一下。
沉溪见她神色略有些紧张,宽慰道:“姑娘莫怕,元先生是为姑娘瞧病的。”
虞锦低低“嗯”了声,十分可怜见的模样。
元钰清“嘶”了声,试探地问道:“虞姑娘可还记得自己家在何方?”
虞锦小心翼翼地朝他摇了摇头。
元钰清又问:“那可还记得昏迷之前的事?”
虞锦沉思片刻,只小小声说:“我只记得……我好似是来寻我阿兄的。”
元钰清闻言眼神一亮,那也不算是全然记不得,他赶忙问:“姑娘还记得令兄姓甚名谁?”
四目相接,虞锦认真想了一会儿,便抬手抚上额头,泫泪欲泣,道:“我想不起来,头,头好疼……”
元钰清心一沉,望向她缠着细布的脑袋,问出最后一个问题:“那……虞姑娘可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对面的人哽咽摇头。
元钰清无言,心事重重地站起身,这下麻烦大了,自古以来失忆之症最是难治,饶是他再博学,眼下也没有法子可解这症状。
他揉了揉眉心,重重吐出一口气,只吩咐两个丫鬟道:“照顾好虞姑娘。”
说罢,他推门出去,朝侍卫道:“王爷去哪了?”
侍卫道:“回元先生,王爷一早便去了军营。”
军营。
算算路程,今夜能回。
水雾弥漫,热气腾腾。
连日的惊心动魄令人疲倦不安,虞锦闭眼坐在浴桶里,只觉得骨头和血都活过来了,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南祁王。
沈却。
传闻中此人并非是个热心肠的,不像是能随手救一个弱女子的大善人。
他为何出手相救……
虞锦从前从不过问父亲和阿兄政务上的事,思忖片刻,实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但无论是什么缘由,这棵救命稻草她势必要紧紧抓住不放。
思及此,虞锦睁开眼。
恰撞上两双同情悲悯的眸子。
她稍稍一怔,心虚道:“我头已经不疼了,你们……不必太过担忧。”
沉溪与落雁连忙敛神,生怕雪上加霜,也不敢再在虞锦面前叹气。
虞锦鞠了一捧热水淋在肩颈,打探道:“那元先生,并非只是郎中?”
沉溪道:“元先生是府里的幕僚,擅谋擅医,且与王爷相识多年,情谊非浅,并非只是寻常郎中,说起来,半个主子也算得。”
这样……
怪不得虞锦看那人气度不凡。
她轻轻“哦”了声,顺着沉溪的话问道:“那王爷平日也住于此?”
沉溪应了是。
虞锦摸着下颔若有所思,她抬头望了眼紧闭的楹窗,从缝隙中窥得天色,这是要酉时了。
是用晚膳的时辰。
想到后头的大戏,虞锦顿时没了沐浴的雅致。
平素里沐浴要耗时一个时辰的人,潦草起了身。
画舫上并没有她合身的衣裳,沉溪暂且递上了一套红边白裙的侍女衣裙。
待简单梳妆后,虞锦便候着晚膳。
然,等了又等,直至自己的桌案上布好了膳食,也没见窗外的甲板上有什么人出现。
虞锦蹙眉,心上横生一股焦虑。
但面上却不能显,她垂目夹了个虾丸。
半响,虞锦仰头道:“你们不必在此候着,眼下是用膳的时候,莫要因我耽误了侍候王爷。”
落雁笑说:“姑娘宽心,王爷还没回呢。”
果然。
虞锦略感失落。
黄昏的余晖散落,又消失,天边的朝霞被沉云所替,清澈的湖泊倒映出斑斓,直到天一寸一寸黑下来。
盼星星盼月亮,虞锦总算把南祁王盼回来。
透过楹窗看,来人着暗色,隐于夜色中看不清其模样。
但生于长于高门显贵,虞锦一眼便能分辨出人和人的不同,真正位高权重之人,举手投足间都是矜傲。
比如她父亲,也比如她阿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