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我军攻下了遵化,消灭了八百鞑子。大家伙都说说,这一仗咱们为何能赢啊?”
全军集合,左梦庚拿着大喇叭,显然不是想和大家伙聊天。
军官们也好,士兵们也好,全都面面相觑,本能地察觉到其中的不简单。
左梦庚当然也不是非要谁说出个一二三来。
他说这些,只不过是铺垫。
“要我说,这一仗我们能赢,还赢的这么轻松,原因只有一个。”
他顿住脚步,声音提升了好几度。
“只因鞑子轻敌,觉着我军不过尔尔。”
这一下大家都没能忍住,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的声音此起彼伏。显然,不少人是不认同左梦庚的论断的。
茅元仪站在一旁,旁观了场面,目光看向左梦庚时,满是激赏。
只有他这种上过辽东战场的人,才会明白后金有多厉害。
从遵化撤出后,他就想着,是不是要找个机会提醒一下左梦庚,不要小瞧了后金。
现在看来,这个少年将军的谨慎和警醒,足以令无数名将惭愧。
左梦庚不知道他的想法,依旧说着自己的观点。
“大家伙可能不服气,那好,我问问你们,我军多少人?鞑子多少人?”
还是不需要大家回答的问题。
“我军足足三千,而鞑子只有八百。打赢这一仗,不是应该的吗?”
议论声消失了,每个人都陷入了思考。
左梦庚的喝问及时而至。
“如果是鞑子三千,我军八百呢?”
没有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但谁都知道,就凭那日鞑子悍然冲锋的武勇,假如后营在人数上处于劣势,绝对讨不了好。
左梦庚的论证还不止这一点呢。
“鞑子轻视我们,即使我军人多,依旧出城浪战。可假如鞑子不出来,专心守城,我们能那么容易攻进去吗?”
如果说第一个问题还无法论证的话,那么第二个问题就彻底打醒了所有人。
在城外消灭鞑子五百骑兵,后营无一伤亡。可攻入城后,只对付三百守军,后营就付出了一百多的伤亡代价。
这还是因为鞑子的精锐在城外被消灭了,假如像左梦庚说的那样,八百鞑子全部守城的话,后营的损失绝对会非常惨重。
现在,全营上下再没有了轻松愉快的心态,每个人都绷紧了弦,开始恢复理智。
左梦庚的声音振聋发聩,清晰地传入到了每一个士兵的耳中。
“我们的战斗才刚刚开始,后面一定会有更残酷、更凶险的战斗在等着我们。如果我们因此而轻敌的话,那么遵化城的鞑子就是我们的前车之鉴。骄兵必败,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我不希望在我们后营里,明明可以很好的取胜,却因为大意轻敌而枉送了性命。我更希望,当我们回程的时候,远在临清的亲人,能够看到你们安全回家的笑脸。告诉我,你们能做到吗?”
全军热血沸腾,一致高呼。
“虚心苦练,奋勇实战,消灭敌人,保存自己!”
听到这回应,左梦庚终于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从这一天起,后营里懒散浮躁的气氛彻底不见了。后营各部分散在各处,全都展开了更加严格的练兵。
见左梦庚只通过一番讲话,就让全军转换了精气神,茅元仪当真是佩服到了极点。
当然了,他最佩服的,还是后营的武器。
“此等枪炮,倘若推广天下,消灭鞑虏、平复辽东不在话下。”
对这种唯武器论,左梦庚必须坚决打醒。
“如果这些武器给其他的军队用,不用多久,鞑子也就能用上了。到了那时候,胜负之数依然如此。”
也不给茅元仪辩驳的机会,左梦庚坚定地道:“这个王朝出问题了,不单单只是帝王的问题,而是从上到下所有人、所有环节都出问题了。而且这些问题以朝廷的能力,根本无法解决。先生还是不要抱有幻想,指望天降明君能臣,挽狂澜于既倒。大势之下,人力有时而穷,没必要跟着一艘破船倾覆。”
茅元仪是个人才。
让他指挥打仗肯定不行,但是对于军备、军器方面,他绝对是权威级别的。
而且他久历战阵,对辽东情况了如指掌,将来肯定能有大用。
左梦庚不希望他再像前世那样,满腔热血被无情搁置,最终抑郁而终。
茅元仪没想到自己的劝说还未生效,却听到了这一番危险之言。
可这些时日跟在左梦庚身边,看到他的种种作为,还有后营的神奇,茅元仪说不心动,那是骗人的。
越是曾经受到了太多的不公平对待,越是对后营这种充满勃勃生机的地方越艳羡。
奈何忠君的思想到底不是那么容易被消除的,让他最终一声苦笑,也没说答应还是不答应。
左梦庚也不急。
他知道茅元仪这种人,必须要到彻底失望的时候,才能吸纳过来为己所用。
就凭他孙承宗幕僚的身份,今后在朝堂上就不会有立足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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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战局多在永平、迁安一线,左梦庚找不到什么机会。
他原以为要躲在深山里熬一段时间了,不曾想有意外的情况发生。
“千座,我们在东面的山谷里发现有人在交战。”
左梦庚不由愣住。
这附近都是荒山野岭,而且后金主力都在南边,到底是谁在交战?
不管怎么说,既然事情就发生在自己身边,那就不能不管。
左梦庚立刻叫了第一大队第一中队跟随,其余的军官无所事事,也都跟着来看热闹。
刚到头道沟的山上,就看到远处的小路上烟尘滚滚,极速奔来。
不多时,就到了脚底。
大家这才看清,原来是两伙人在追逃。
前面奔走的只有一个人,而且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不过胯下的马极为神骏,竟是乌云盖雪。
飞奔之际,四个白色的马蹄好似飘舞的萤火虫,让整匹马都显得轻盈欲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