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头的愤怒再难抑制,大喊道:“卑鄙无耻的狗贼,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有种的出来!小爷与你单挑。”可是任他怎么喊,只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漆黑莫辨的周遭里回荡。
他喊了一会,见无人理睬,稍觉气馁,脑子里回想了一遍,只记得被那大汉用口袋罩住,随后发生的事情便一概不知,想不明白自己与那大汉无冤无仇,他为何要居心处虑地对自己下手。他突然想到,自己与他无冤无仇,可难保他与穆枫没有过节,只是这人武功平平,背后必定另藏得有极厉害的对手,说不定谢天顺匆匆而来,神色慌张,为的就是这件事。想明白这一节,他心里越发着急,似乎已经看到那个极厉害的对手将抓住自己的事告知了穆枫,正在迫他就范。
他赶忙坐起身来,盘腿而坐,使出穆枫教过的内功心法,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就想要集聚起内力。他心里想的是,那大汉既将我掳了来,早晚必还会来见我,他武功不济,我要趁其不备,将他制住,才好脱身。可是他刚一运内力,顿时觉得丹田处突如其来一阵剧痛,有如刀剜一般,疼得他大叫一声,往后就倒。
就在这个时候,一双手从他身后伸了出来,摸在了他的背上。石小川哪里想到身后有人,吓得差点魂飞魄散。他究是练武之人,念未到,手脚已成惯习,想也不想,身子一侧,反手抓住那人的手腕,借力使力,就将他拽得跌了出去。他虽是使不出内力,这几下本就练得纯熟,又纯是借力而为,当真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等他招式使足,那人也被拽得跌了出去,他才听得明白,那人口里正说道:“你没事吧?”声音甚是单薄,听起来怯生生的。
石小川脑中电光石火一般闪过一个念头:这个人当无恶意。这时候那个人已经重重的撞在了前面的物事上,哗啷声响,跌倒在地。他顿觉歉然,脱口说道:“真是抱歉,可你为什么躲在我身后?”
那个人淅淅索索爬起来,凑上前来,说道:“我没有躲在你身后,我本来就坐在你后面,只是你心里有事,没有发觉。”石小川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那个人说道:“我也不知道。”他停了一下,似乎鼓了鼓勇气,随后带着哭腔问道:“你……你能不能救我出去?我在这里好害怕。”他紧跟着补了一句,“我家里有很多钱,你只要能救我出去,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
石小川有心要宽慰他一句,便说道:“你莫急,让我想想办法。”那人的声音陡然提高起来,十分的不耐烦,喊道:“那你快想办法。想出办法,救我出去,我必定重重地赏赐你就是。”石小川听他左一个有钱,右一个赏赐,本就心情烦躁,顿时发作起来,怒道:“谁稀罕你的臭钱!你还是自己留着,等会人家来取你性命的时候给你自己买条命吧。”
那人被他吓得惊呼一声,旋即抽抽搭搭哭泣起来。石小川觉得有些后悔,语气变得缓和,说道:“好了,我是吓唬你的。”那人却不再理他,自顾自低声抽泣,声音越来越低。
石小川心里想:这个人胆子小,脾气倒是不小。他脑子里正想着,耳中听到一声响,一扇门被人重重的撞开,烛光闪动,一个人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借着烛光,石小川看得明白,自己是被关在一个铁笼当中,铁笼外面是一间石屋。他又看了看铁笼里面,另有一个人身穿白衫躺倒在地,以手枕头,脸朝着墙,看不清真容。
这个时候闯进来的那个人就走到了铁笼外面,步履踉跄,飘过来一股浓烈的酒味。这个人一手举着蜡烛,另一只手里拿着一只鸡腿,已是喝得醉醺醺的,用鸡腿敲着铁栏,喊道:“你是新来的,老子请你吃鸡腿。”他说着话,将拿着鸡腿的那只手伸了进来。
石小川被眼前所见弄得有些糊涂,旋即怒气冲冲地质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那人遭他质问,勃然大怒,骂道:“老子请你吃鸡腿,是看得起你,你他妈的还不赶紧接着,是不是等着老子来揍。”
石小川也不说话,腾地站起,他既是不运内力,丹田处便也不觉疼痛。那人当他过来要拿鸡腿,得意起来,用力拍着铁栏,笑道:“这就对了!乖乖听话,就有鸡腿吃。”哪料到石小川猛地跳了过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喝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挨得近了,他看出来,这个人与自己年纪相当,只是体格又要魁梧得几分。那人一怔,随即明白过来,手上用力,想要抽的回去,一边骂道:“妈的,快松手!”
石小川哪里肯放,使足力气想要抓住,只是那人本就力大,又是酒醉撒野,连抽的几抽,就有点抓持不住。若在往日,石小川运起内力,再施之以擒拿手法,自是不难将他制住,可是此刻内力既失,招式再精奇,也是无济于事,虽是用尽力气,眼看着那人要抽手出去,石小川想也没想,纵身而起,再直坠而下,将整个身子都吊在了他的手臂上。那人哪里撑得住,手往下落,磕在横着的铁栏上,一声惨叫,一条胳膊险些被扳得折断,嘴里发出一阵哀嚎,身子往后就倒。
这下惊动了石屋外面的人,呼拉一下,奔进来七八个人,看到那人捧着一条手臂,疼得在地上打滚,俱都明白过来,个个骂骂咧咧冲上前来。其中一人取钥匙,打开铁笼,这些人一拥而入,照准石小川拳打脚踢。
石小川初时还能还手招架,片刻之后,便被打倒在地。这些人下手甚是毒辣,见他倒地,犹自不肯住手,围住了他,一脚一脚地乱踢。石小川只得抱住了脑袋,蜷缩在地,一个不留神,被一人重重的一脚踢在了面门,顿时晕了过去。在他昏迷之前,透过那些人的腿,他看到穿白衫的那个人早已经坐了起来,抱着腿,睁着惊恐的眼睛看着眼前的情形。
等他再醒过来,那些人已经离去,走得匆忙,掉下来的蜡烛也没顾得上取走,散发出昏暗的烛光。他听到耳旁有人惊喜地说道:“你终于醒了。”他扭头去看,正是那个穿白衫的人,这回算是看清楚他的长相,也是和自己一般的年纪,却是生得唇红齿白,十分秀气,以至于带着些阴柔之气。那人见他醒来,脸上露出欣喜之色,旋即叹道:“你接过鸡腿就是了,何必要硬碰硬,吃这么大的亏。这些人都很凶的,动不动打人。”
石小川怒道:“我可不像你这般贪生怕死,等我武功恢复了,看我怎么收拾这些狗贼。”他说的激愤,牵动着身上的伤处,忍不住呻吟一下,那人赶紧伸手掩住他的口,说道:“好了,不说这个。”石小川没料到他突然有此举动,年岁已长,哪里有过与其他男子如此贴近的接触,不禁愕然,好在那人也是轻轻一触,便将手拿开。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馒头,轻声说道:“我给你留了一个。你应该也有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快吃吧。”
石小川这才感觉不仅周身疼痛,腹中也是饥饿难挡,着实搞不清楚自己已经几天没有吃过东西,可是他摇了摇头,说道:“这馒头怕是有古怪。”那人听了一吓,想要扔掉,又没舍得,放回摆在的地上的碗里。石小川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可是住在青龙关?”那人略微迟疑了一下,说道:“我叫王小二。”他似乎担心石小川有疑,赶忙补道:“我姓王,行二,所以家父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你呢?”石小川虽觉有些古怪,也没多想,便说了自己的姓名,王小二说道:“我知道青龙关是北地的边关,我从未到过。你为什么说我家住青龙关?”
石小川听他口口声声说自己家里有钱,想到安平镇上的住户至多只能算是殷实,故而料他必是出身青龙关里的大户人家,听到他这么一说,倒是一怔,急忙问道:“你是在哪里被抓的呢?是何人抓的你?”
王小二说道:“我家住东关。我是去南边看望一个老朋友,在河越道上的一家酒楼歇息喝酒,看到有个大汉在耍猴戏,十分热闹。我看得兴起,便邀他喝了一杯,喝完就发现到了这里。”听了这话,石小川心里升起老大的疑团。听王小二所述,不消说,他也是被耍戏法的大汉所抓,只是河越道更在绛州以南,再往南走就到了南郡国,离青龙关差得有十万八千里,这天南地北的两个人为什么会无缘无故被人抓了,此时又是关押在哪里呢?
他脑子里正在思忖,突然石屋的门又被人推开。这回走进来一个瘦高个,脸上带着坏笑。他走到铁笼边,手扶着铁栏,笑道:“小王,程爷怜惜你这一身细皮嫩肉,怕你睡在地上不习惯,让我来问你,要不要去他的床上歇息?”一听这话,王小二的脸上露出极是愤怒的神情,站起身来,紧握双拳,厉声喝道:“滚,给我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