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晚降临冰冻高原的时候,气温比白天低了不少,随着阵阵寒风刮过,大地掀起一团团白雾般的碎雪,空气中凛冽的寒意就如同锋利的尖刀,在雪尘的卷裹下刺向每一处地方。
这是冰冻高原自古以来便日复一日的不变景象,夜晚的恶劣环境甚至连以适应力著称的野蛮人们,也不敢轻易涉足室外。
然而,即便是这样的夜晚,却仍有外来生物踏足其中。
茫茫雪原中,自遥远的黑暗里突然亮起四个淡黄色的光点。它们就像夜晚中飘忽不定的幽灵,时而隐没在风雪中,时而又在下一个地方闪烁着,轻捷而灵动的由远处迅速移近。
随着它们逐渐接近,在月光的映照下,来者终于显露身影。光点来自两个奇异人形生物的眼睛,它们拥有修长的四肢,带着斑纹的淡黄皮毛,似人般直立,却又长着与人迥然有异的面孔。
此刻若有外人在场,就能很快认出,这是兽人中天生的斥候——猫人族。
两个猫人身着简单的皮甲,猫腰以轻盈的步伐在雪地里交替移动着,在身后留下的是一串浅得可以忽略不计的脚印,被寒风一刮,便自消没于无形。
它们长长的耳朵竖起,双眼警惕的打量着四周,身上的皮毛因严寒而覆上一层厚厚的雪粉,只有在每次呼吸时,从鼻孔轻逸的丝丝白雾,才显示了它们是活物的存在。
为了行动方便,两个猫人没有身着任何御寒装备,仅靠一身浅浅的皮毛行走于冰寒如刀的狂风中。冰冻高原的夜晚连野蛮人也畏惧三分,但在猫人身上却看不到一丝因环境恶劣而产生的松懈。
这是阿玛达率领的兽人伏击部队派驻在最外围的警戒小队,凭借天生的坚韧意志与斥候天赋,这些猫人忠实的履行着自己的职责,监视着一切在它们活动范围内的生物。
这时,两猫人刚翻过一座低矮的雪丘,走在最前面的猫人突然像发现了什么,猛的扭头看向自己的左侧。
那边是一片茫茫无际的积雪,与其他地方没有任何不同。但若仔细观察的话就能发现,某处积雪稍稍隆起了一点点。
这是无法骗过猫人警惕的目光的,两猫人对看一眼,伸手摸上腰间的匕首,同时双目也眯了起来,眼中的反光立刻被压低到最低限度,这一切都是它们即将展开攻击的预兆。
就在两猫人无声无息向那块隆起移去时,毫无征兆的,它们身后的一块积雪猛然爆起,同时一人飞掠而出。
猫人的反应迅捷无比,几乎在对方现身的刹那,它们已转过身去。但来人速度更快,他就如一道闪电般,在对方还没看清自己的瞬息,撞入左边那个猫人怀中。
噗…一声轻微的利刃穿透肉体的闷响,那名猫人咽喉瞬间被洞穿,一注殷红的鲜血洒入纯白的雪地中。几乎在同时,一道寒光射向另一名猫人。
那个猫人反应极快,微微向后一退,跟着磕飞射来的匕首。然而就在它的注意力被吸引的霎那,原本成为它们目标的那个微微隆起的雪堆,也不可思议的轰然高耸。
大喝声中,一个高壮的男子挟雷霆之威,从厚厚的积雪中一跃而起,同时就听呜的一声锐响,一道撕裂寒风的风压直取猫人身后。
那个猫人只来得及回头看了一眼,在它的视野被一柄黑色巨剑完全充满时,滚热的鲜血以半圆的扇形喷洒而出,已被干脆利落的拦腰斩断。
咚…
当带着死不瞑目表情的猫人上半身落到雪地时,偷袭者潇洒的将巨剑在腕间一转,借惯性甩去剑身的鲜血,跟着锵的一声还剑入鞘。
“呼…我的妈呀,幸好它们来了,老子差点没被冻死。”甩去头上堆积的雪块,克雷斯哆嗦着跺了跺脚。
而在一旁,只穿着一身单衣的奇普却似浑不在意这侵骨的寒气,他弯腰抽出另一个猫人喉头的匕首,在雪里洗去刃身的血迹,便收入袖中。
看着狂风卷起的雪尘渐渐把两个猫人的尸体掩埋,克雷斯吸了下鼻子:“这下不会再遇到了吧?”
奇普静静的点点头:“这是最外围的斥候,我们已经脱离那些兽人的警戒范围了。”
白天他们发现兽人隐藏的部队后,在索尔的建议下,一行人决定回到冰冻高原,到附近的部落召集人手。
为了提高效率,他们分别前往不同的部落,而和向导分开后,索尔三人唯一能凭借的,就只有巴克临时所画的一张简易地图。
为了不暴露行藏,兽人以他们藏身的山谷为中心,在附近投放了大量的猫人。这些猫人斥候机警,敏锐,即便在漫天风雪的恶劣环境里,要想瞒过它们的耳目,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好在队伍里有奇普这个更加厉害的存在,凭借他的反侦测能力,索尔一行总能提前避过在雪原中四处游走的猫人。
整个白天他们一共避过了三队斥候,成功来到侦查网的边缘。而刚才,便是在奇普的提前预估下,和克雷斯在冰冷的雪地里埋伏了20分钟,成功击杀那两名猫人,彻底清扫了他们的后路。
不过此举也极为耗费时间,这么做的代价就是,一直到半夜,他们都没能找到那个野蛮人部落。
至于分开去别的部落的伊格纳和巴克,则完全不用担心。两人都是经验丰富的战士,对冰冻高原非常熟悉,自有办法摆脱那些猫人。
“真该死,天越来越冷了,那个部落究竟在什么地方?”克雷斯双手环抱,不住呵着白气。
看奇普的样子,他也冻得不轻。然而凭借坚强的意志,这个男人没有表现出丝毫不适。
他拿出分手时巴克所画的简易地图,借着反射在雪地里的月光看了看:“如果我们没走错的话,应该不远了。”
“这鬼地方,哪儿看上去都一样,谁知道是不是走对了。”克雷斯抱怨着。
突然,他像是想起什么,喃喃道:“糟了,领主大人…”
为了索尔的安全,两人将他留在别的地方,哪知猫人比预期来到的要晚,两人因此耽搁了不少时间。他们在雪地里多埋会儿没关系,但索尔可已经在这天寒地冻的地方独自呆了半个小时了。
简单清理下现场,奇普和克雷斯迅速离开,向漫天风雪中的某处行去。
同时,在离伏击现场一公里外的某座雪丘下,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正蜷缩在雪丘底部稍微凹进的地方,做着快速而有规律的抖动。
走近仔细一看,这不正是我们的索尔大少爷么?
为了他的安全,克雷斯和奇普把自己的毛皮外衣留了下来,此刻索尔裹得就像头臃肿的狗熊,加上浑身被积雪覆盖,几如一颗雪球也似。
和拥有惊人意志力的奇普,以及非常人体魄的克雷斯不同,索尔可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正常人类。
所以尽管已经全副武装,他还是牙关打战,双手双脚缩成一团的颤抖着,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
这还亏得他曾抹过冰晶蟒的油脂,全靠这种最高级的御寒药,才没有冻伤或暴毙当场。换了其他人,即便不死,恐怕手脚也早废了。
就算这样,当克雷斯和奇普找到他的时候,还是被索尔的模样吓了一大跳。
“领主大人,您还行吧?”克雷斯掸去他身上的积雪,把他整个人抱了起来。
“废、废话,你窝这儿试、试试看…”索尔结结巴巴的道。
奇普道歉道:“对不起,它们来得比想象的要晚,所以耽搁了一点时间。”
“算了,找到吃的了吗?”索尔又紧了紧身上的皮衣。
因为是被艾蕾贝娜强行带过来的关系,他们的补给全留在戈斯麦德雪山,索尔已经大半天没吃过东西,加上不住运动,早就前心贴后背了。
奇普摇摇头:“为了行动灵活,这些猫人没有带任何补给。”
眼看索尔一阵失望,他又道:“不过,如果是补充体力的话,这东西也可以。”
“真的?有吃的你不早说,快拿出来。”索尔大喜。
奇普从身上掏出一大块生肉递到索尔面前。
“这是什么?”索尔一怔。
这块肉颜色鲜红,虽然已经冻得很硬,但看得出非常新鲜。正奇怪奇普从哪儿找来这么块冻肉,索尔突然注意到,这块肉的下面,有些让人起疑的,带着斑纹的毛…
心里突然掠过一个念头,他不禁道:“难道这是…”
“是的,这是从猫人身上切下来的。”奇普平静得就像在说这是一块上好的牛排。
“你、你不会想让我吃这个吧?而且还是生的…”索尔咽了口唾沫。
奇普点点头,又把肉递前一些:“旷野里无法生火,所以我割的是最柔嫩的肋下,生的也能吃下去。”
虽然早就向往“龙虎斗”好久了,但猫人猫人,毕竟还带了个“人”字,索尔自问神经还没坚强到这种地步,能吃这种半兽人。
恶心的感觉一下把饥饿感冲淡不少,他连忙摆手:“我还是免了吧。”
奇普担忧道:“在这种恶劣的气候下,我和克雷斯还没什么,但您已经大半天没有进食,如果再不补充食物,恐怕会…”
“哈哈,没关系,我突然不饿了。”索尔干笑道。
克雷斯在一旁颇为不屑:“切,不敢吃就明说嘛。奇普,别理他,大不了领主大人饿晕后,我背着他就是了。”
说着,似乎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克雷斯切下一片猫肉放口大嚼,还不住发出啧啧的赞美声:“还不错,就是有点酸。”
对这家伙,索尔唯有无言以对。不愧是唯一能跟米拉一拼的饭桶,神经真是粗大到让人发指的地步啊。
索尔不吃,奇普也不强求:“那么出发吧,野蛮人部落就在不远的地方了。”
想到温暖的篝火,舒适的帐篷以及可口的食物,索尔唯有振奋精神,拖着疲惫的步伐跟着两人继续前进。
很快,三串脚印向雪原深处蔓延而去,随后就被漫天风雪给遮掩…
一个小时后。
“就是那儿吗?”索尔望着下方那片绵延的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