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我是为你好。”</p>
密纪自认是在掐灭隐患，殊不知是火上浇油。</p>
公子康今日没有发作，并非顾念亲情，而是他实力尚弱，没有登上高位。若他被册封世子，来日成为国君，舅甥之间的感情就会岌岌可危。</p>
之前有郅玄顶在前面，他可以完美隐藏。如今郅玄声名鹊起，尚未归来，声望已不断拔高，嫉恨交加，他逐渐掩饰不住。</p>
他不仅仅是暴躁易怒，实则暴虐嗜杀，更兼心胸狭隘，听不进人言。这样的性格，不上高位且罢，一旦登上高位，定然会变本加厉。</p>
连续三批甲士入城，玄色大军终于抵达西都城外。</p>
城头士卒望见大军，看到队伍最前方的旗帜，立即吹响号角，并向城内送信。</p>
不多时，城门大开，粟虎率众卿大夫出城，迎接国君及归来的将士。</p>
徐徐暖风中，玄色大军自北而来。</p>
车轮滚滚，旗帜猎猎。</p>
战马踏动四蹄，发出嘶鸣，甲士列队前行，长戟如林。</p>
战车和步卒后是数千役夫和奴隶，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牛羊，以及用绳子捆住的戎人。</p>
看到西原侯仪仗，留守城内的三卿正身行礼，诸大夫拜于三人身后，口称：“迎君上！”</p>
与此同时，城内的国人开始聚集，即使没看到西原侯和郅玄的样子，只看到玄色长龙，也不由得齐声高喝，彩、壮、武等不绝于耳。</p>
西原侯车驾在城外稍停，见过迎接的卿大夫，旋即率众入城。</p>
和出发时不同，这一回，西原侯特地命郅玄跟在他身后，位在诸卿大夫之前。并让郅玄将戎部头领的骨盔用绳子扎牢，挂在拉车的战马脖子上。</p>
国人拥挤在道路两侧，看到此情此景，哪里还不清楚，之前听闻的消息全都确实，公子玄会猎中斩酋首获大功。</p>
“君上威武！”</p>
“公子威武！”</p>
刹那间喝彩声和欢呼声震耳欲聋。</p>
国人们直接以公子称呼郅玄，而不是二公子或公子玄，无形之中将郅玄的地位进一步拔高，远迈西原侯诸子。</p>
这不是简单的嫡庶之分，而是对郅玄本人的认可。</p>
在尚武的西原国，想让国人从心底里认可，唯有实打实的战功。</p>
郅玄做到了，公子康或许以后有机会，但在此时此刻，已经被郅玄远远抛在身后。以往苦心孤诣传出的名声，在郅玄的战功面前根本不值得一提。</p>
国人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哪怕郅玄力持镇定，仍不免脸颊泛红。</p>
西原侯表面在笑，似乎因儿子得到国人认可而高兴。回过头，眼底却闪过一抹晦暗，长袖遮挡下，缓缓攥紧因旧伤难以持久发力的手。</p>
队伍穿过长街，直至国君府前方下停下。</p>
按照惯例，明日国君府将设宴，城内氏族均要出席。</p>
郅玄走下战车，态度十分恭敬。国君许他离开方才再次登车，言行举止间看不出半分骄狂。</p>
将诸多视线抛在身后，郅玄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府内，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痛痛快快吃了一顿饭，也不打算消食，直接躺在榻上就睡了过去。</p>
在入睡之前，郅玄隐约觉得自己似乎是忘了什么。</p>
什么呢？</p>
一时间想不起来，索性等睡醒后再说。</p>
侍人整理郅玄的衣物和配饰，发现少了东西，不敢隐瞒，当即去见府令。府令亲自清点，发现少了一枚白玉雕琢的神鸟佩，多出一块没见过的玉环。</p>
玉环是氏族之物，上面没有任何花纹，不好辨认出自于谁。</p>
神鸟佩却非寻常之物，意义非同小可。</p>
“莫不是在战场上遗失？”</p>
想起那枚玉饰的重要，府令不免担忧。在战场上碎裂且罢，若是落在有心人手里，怕会引来麻烦。</p>
翌日清晨，桑医来到郅玄府前，跟在他身后的药仆大气都不敢喘。</p>
昨日郅玄走得太匆忙，桑医被落在队伍中，再想追，郅玄的战车早就没影了，险些以为郅玄是故意为之。今日进到府内，看到依旧客气的府令，误会方才解开。</p>
饶是如此，桑医的心情也很不美丽，脚步声都比平时重了几分。</p>
郅玄一觉醒来，见到捧着药碗的桑医，才想起自己到底忘了什么。</p>
“疏忽了，见谅！”</p>
他主动表示歉意，桑医也不能继续摆脸色，将熬好的补药送上，示意郅玄趁热喝。</p>
“公子前番中毒，身体终有亏损，加上行军疲惫，需补些元气。”</p>
郅玄不是讳疾忌医之人，他明白桑医的好意，端过药碗吹了吹，觉得可以入口，仰头一饮而尽。</p>
汤药入口，没有预期的苦涩，反而带着丝丝的甜。</p>
郅玄诧异地看向桑医，后者哼了一声，道：“知公子不喜苦，药中加了甜草。”</p>
目送桑医走出房间，郅玄挠挠下巴，不由得想笑。</p>
这小老头擅长骑墙不说，敢情还是个傲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