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和,今夜不太宁静。一连十多天没有下雨,天气炎热,一些士卒忍不住悄悄抱怨,到树影下走动乘凉。
风很大,苍穹下繁星点点,月华如水。风景十分惬意,但是没有谁有这心情,半个月来,阿鲁台连着十多次对明军发动进攻,都被击退了。明军无一例外没有追击,让他气得牙痒痒。
眼看着粮食越来越少,几个部落也开始怨言四起。
士卒隐隐骚动,对首领的埋怨,对前途的迷茫。杂乱的军营,还有偶尔会有牛羊的叫声和骏马的长嘶传来。
阿鲁台的营帐里,正在举行一场晚宴。每次打败仗,只能这样来麻痹自己和部落首领。
马头琴、科库儿等乐器奏起欢快的曲子,节奏鲜明,乐曲生动。
十二个少女,穿着鲜丽的蒙古袍服,正在大帐中央表演筷子舞,每位少女都双手各握一把筷子,随着乐曲翩翩起舞,双手时而交叉胸前击打筷子,时而俏皮的击打双肩,双手交叉于腹前击打筷子时,于欢快之中尤其于男人一种愉悦的视感。
她们跳的是快舞,长辫儿飞扬,飘洒矫健。当乐曲的节奏变得既轻松又急骤时,一双筷子上下翻飞,在周身各处敲击出明快的节点,把这场表演推到了顶峰,头人们纷纷叫好,捧起大碗饮酒,或者用小刀切下大块的牛羊肉、血肠什么的,塞到口中大嚼。
阿鲁台太师坐在上首,与众首领们的欢畅愉快的神情全然不同,即便是在笑着,他的眸子也是清而冷的。
无论是对朱棣作战的节节失利,还是乌海传来自己儿子被软禁,脱欢和明军达成的同盟,都让他想发狂,恨不得宰了这些无耻的人。
他大败马哈木,留下了他的儿子脱欢,自信他不敢背叛自己,内部来说,反对他的声音还是有,但是鉴于他卓越的领导能力,软硬兼施之下,敢予反对他的部落首领越来越少了,即便是有些部落首领不甚服他,也不至于跟他唱反调、打对台。他养精蓄锐,令所有部落提前准备了充足的牧草和衣袍、寝帐,还向明国购买了一批米粮以备不时之需。然后集结兵力,要和朱棣决一死战。结果呢,才短短一个多月,就被明军拦截在兴和,进退不得。脱欢这混蛋,早知道当年就该杀了他,现在开始背叛自己,科尔沁部的雅各查阳奉阴违,今晚都不来参加宴会。
不听我的号令,阿鲁台神色很冷。
“大家,满饮此杯……”阿鲁台举起杯子。
各部落首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端杯子的不多。
托木话面带讽刺道:“太师,咱们都在这宴会喝酒,是庆祝明天能杀了朱棣吗?”
他此言一出,满座哗然,交头接耳。
阿鲁台目光一凝,饮了一口烈酒,眯着眼睛,拍了拍手。然后账外就抬进来一个人。
此人上身被剥了衣服,硬邦邦的,是个死人,全身肉没有一块好的,显然是被活活打死的。
满座皆惊,有个首领拿在手里的杯子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有的甚至差点跪倒。倒不是怕这人死的惨相,而是死的这个人的身份,居然是雅各查。
刚才他们还奇怪雅各查怎么不来参加宴会。
一个部落首领,居然被阿鲁台活活打死,不免让他们胆战心惊。
阿鲁台淡淡道:“在兴和与朱棣对战的时候,雅各查率先逃跑,乱我军心,使我们大败,这几天,又用各种原因拒绝出兵和明军开战,我派人查探,原来此人早和明军勾结,因此被我正法,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雅各查的为人大家都清楚,虽然狂妄,但是绝不至于投降明军。他人已死,什么罪名还不是阿鲁台说了算吗?这些年来,阿鲁台为了排斥异己,用这样的手段不是第一次了。
托木花冷汗涔涔,心里不服,但是阿鲁台人多势众,他显然不想死。
还是须发皆白的长者图录安道:“太师英明,雅各查咎由自取,该杀。”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脱木花也不对不违心的附和。
阿鲁台眼中得意,沉声道:“我们整个鞑靼,得上下齐心。我们有足够的牛羊、马匹,财富,可以和明军周旋很久!你们难道没有看到,我们每次主动出击,明军都没有追击,而兴和朱棣再也没有出现,这意味着什么?”
众首领震惊的看着他,图录安道:“这说明,朱棣恐怕时日不多,咱们只要消耗下去,朱棣一死,他的几个儿子争皇位,那就是咱们的机会。”
阿鲁台眯着眼睛瞟了眼众人:“各位以为如何?”
“太师英明。”
众人被点起希望之火,恢复了些斗志,端着大木碗,豪爽的共饮一杯。
阿鲁台暗自握了握手,心中计较,你们这群墙头草,找时间得一个个收拾你们。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大哭。
阿鲁台皱眉,哼道:“何人乱喧哗?”
话音未落,就在失捏干跌跌撞撞爬进来,在地上痛哭。
阿鲁台有种不妙的预感,站起身子,颤抖道:“失捏干,你怎么回来了?我的也先孛罗呢?”
“大公子他——大公子他,他被脱欢杀了祭旗,就——就剩我一个人回来——脱欢已经对我们宣战,说父仇不共戴天。”
“啊——”阿鲁台头晕目眩,一口鲜血喷出。
“太师,太师——”
阿鲁台挣脱他们的搀扶,从墙上拔出刀,仰天怒吼:“脱欢,我一定要拿你点天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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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海,欢腾彻夜不息,半个月,全民喜庆,陈远和图娅按照蒙古的风俗,举办了婚礼。陈远骑虎难下,几乎是被牵着走的,心里很不愿意成婚,但是这个形式上的联盟,必须形成。
之后,脱欢下令,将也先孛罗斩杀祭旗报仇,正式宣布对鞑靼开战。
但是好吃好喝把陈远供起来,却不让陈远离开乌海一步。
陈远还是被软禁了。